鹰啸天慌慌张张地走到了少年身边,看着少年惨白的脸色,颤抖着声音说道:“没有想到会给你添那么大的麻烦,俺会自己去跟他们说明情况的,你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
说完这些话,他直起了身子,朝着信步走来的任西风说道:“俺跟你们回去!任打任杀!你们不要再伤害赵小哥了!俺跟他没什么关系牵连,不要陷害别人!”
鹰啸天的智商不是很够用,如若要表现出一副与赵策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至少也不该透露出少年的名姓,他却嚷嚷着都说了出来。
不过他本身虽然身材高大,长相老成,却也是一个少年,说出这番话全是救助赵策心切有些口不择言,没有大错。
鹰啸天梗着脖子,就要迈步走向任西风。
围观人群本该对这个已经是敌人的屠罗人充满恨意,刀剑相加,即便不是如此,冷嘲热讽几句也是在所难免。
然而在场所有人却在这一刻都失了声,他们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身材高大的鹰啸天。
屠罗人真是尽皆穷凶极恶的吗?
这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问题。
任西风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笑容。
早就与任西风打过照面的鹰啸天十分清楚他露出这个笑容是什么含义。
屠罗人缩了缩脑袋,有些害怕地道:“俺不会诬陷赵小哥的!他是一个好人,是你们秦人的侠客!你要杀俺就杀,当街把俺刺死都成,别再为难赵小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把胸膛挺得高高的,一副等着被任西风的长剑穿胸而过的神情。
倘若跟着这个心思狠毒的剑手回去,自己不仅要丢掉性命,恐怕还要饱受折磨,倒不如在这街道上直接被对方一剑刺死,一了百了!
鹰啸天抬起脚,闭着眼睛走向任西风。
身后大口大口喘气,脸色苍白的少年却在这一刻怒吼一声:“停下!”
由于过度愤怒,他的脸色瞬间通红,即使身体内已经没有多少余力,他依然执着的伸出一条手臂,握住了鹰啸天的脚踝!
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自己的身后拉!
鹰啸天转头对少年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眼眶之中已经隐隐有泪水流转:“俺不想死,爷爷在罗支洲等着俺回家,但是俺不能看着你死!”
最后一句,毅然决然!
“我不会让你死!”
赵策以另一只手掌撑住地面,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他的一只手掌按住鹰啸天的肩膀,将他又一次拉到自己身后!
少年的目光让在场的人感觉灼热。
他‘呸’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尽管身体随着他吐出一口血水的动作而更加颤抖,显得羸弱不堪,但是此刻却没有人不相信,他是在认真的贯彻着自己的承诺!
全场寂静!
“你在找死!”
任西风怒极,反手抽出还入鞘中的长剑,凶狠刺向少年喉咙!
这一次他不再遮遮掩掩,出手便准备夺人性命!
“大势锤!”
赵策身体傲挺,双臂抡圆了,一锤砸向任西风的头颅!
以血还血!以命换命!
这就是我的势!
赵策露出一个笑容。
师父曾经讲解武道之中法术势三者之间共有互为循环的内容时,他还有些听不太懂,而今在临场交战之中,他终于明白了势是什么!
势就是自己的武道信仰随同战斗溢发出来的气场!
无势不成武道,无名不可出师!
少年出手便是这般以命搏命的极端战法,让任西风心头微跳,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武者想要以他一条贱命来换取自己这鸣平七侠之首的项上人头?
异想天开!
任西风迅速撤步,回身,返身,跃,倏然来到少年身后,剑刺向少年后心。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化羽剑之雁翎八拆!
少年对敌经验毕竟不足,任西风这个战技施展出来之后,他只是扭身抡锤仓促格挡!
当!
又是一声巨响,任西风长剑直接点在了锤柄之上,如灵蛇一般猛然一错一绞!
少年的黑铁双锤脱手而出!
任西风长剑不曾有任何停歇,直直地刺向赵策胸口!
鹰啸天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了任西风衣服下摆,口中大吼:“住手!”
任西风真力一震,直接将鹰啸天震飞出去,跌落在地!
剑势没有丝毫阻滞!
“住手!”
“莫要伤人性命!”
“停下来!”
围观人群声音吵杂,更有几个武者直接从人群之中跳出来,冲向任西风!
任西风眸中闪过怨毒之色。
小崽子,今日全赖你坏我好事,坏我声名,你非死不可!
剑尖即将接触到少年的皮肤!
远处马车之中,一名女子静坐。
女人一头长发垂下遮住面容,身着青衣剑袍,矮案上放着她的兵器,一柄长剑。
她没有掀开马车窗帘,去查探外面动静,在她自身真力笼罩整条街道之下,所有动静却又历历在目。
“李寂,救他。”
女子声线清脆,光从声音判断,该是一名少女不错。
被唤作‘李寂’的马夫皱了皱眉头:“公主,我等身份不可暴露,恐有大患……”
“路见不平却不拔刀相助,非侠客所为。”
女子笑了一声,片刻后又笑着道:“亦非好人所为。”
似是与鹰啸天刚才评价赵策的那番话遥相呼应。
李寂脸色沉了沉,点头道:“诺。”
他身后背负着的一个三四尺长的匣子之中,一柄赤色长剑陡然冲出,连一眨眼都不到的时间便到了任西风面前!
赤色长剑抵住任西风长剑剑格,直接将他送出去数米远,却又没有令其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赤色长剑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文雅从容。
赵策吐出一口气来,看着那柄赤色长剑不明所以。
在场的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手以真力控制飞剑使之随着自己心意而动的手法绝对是高手所为!
“御剑术!”
有人惊呼。
人群顿时如同一锅煮沸的水,吵吵嚷嚷了起来,顷刻之间便把注意力从赵策身上转移到了那柄赤色长剑之上。
任西风没有半点意外之色,眼睛朝街道不远处的马车上瞥了瞥,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个笑容,垂手立在原地,等待施展御剑术的人发话。
那辆马车却并没有就此调转车头。
马车上驾车的马夫朗声说道:“诸位都是帝国栋梁,互相倾轧攻击只会让我大秦内部空虚,难御外地。烦请罢手,不要再做无义之争。”
说话声音顿了顿,马夫垂首坐在车头,该是听车中人的指示。
片刻之后,马夫又道:“少年人所救屠罗人,风大侠确实曾与之照面。并未伤他。既然如此,此人无害已然可以确定。”
“公主殿下口谕:任壮士今日之举有功,且护国心切,赏金百两。少年人虽庇护敌对屠罗人,然此屠罗人却并非恶人,因此准允其暂住大秦,寻得机会少年人须将之遣返屠罗。我大秦日中之国,虽于屠罗敌对,然而却不可失了胸怀气度。”
马夫说话娓娓道来,围观人群没有再次喧哗,而是不约而同的寂静下来。
任西风此时反映最快,立刻抱拳躬身行礼道:“在下鸣平任西风,拜见公主!”
跟着,赵策周围的人也反映了过来,各种自报家门,拜见公主的话语响成一片。
赵策也跟着躬身行礼,此时他虽然不明白大秦公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也知道对方出手救了自己一次,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对方表示谢意。
“赵策谢过公主搭救。”
“你等皆为我大秦壮士,在此谢过诸位为保国家安康付出之努力。”
清脆悦耳的女声从马车之中传递出来。
“屠罗军此时正往朝朔、临符两镇凶猛扑来,诸位当小心戒备,保全实力以备国战,保重。”
说完这些话之后,马车又一次向着街道前方行驶而去。
在场人没有丝毫异动,恭送公主车驾离开。
但是马车才刚刚走出七八步的距离,就又停了下来,一名背剑剑士将一瓶丹药扔给了赵策:“你伤势较重,这瓶玉露丹可加快伤势恢复,不会让你留下病根。这是公主赏赐给你的,收好了。”
剑士语气不咸不淡,赵策再次躬身朝马车行礼谢过。
一旁的任西风握着自己那刚得的百两黄金赏赐,眼神阴冷地看了赵策一眼。
马车至此终于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街道上所有人顿时炸开了锅。
“公主居然来咱们朝朔了!难道此时她不是在君上的安排下准备择婿的事宜吗?”
“择婿?什么择婿?”
“这件事情一个月前在咱们大秦传的沸沸扬扬,你居然不清楚?君上欲嫁出公主,在大秦之内挑选乘龙快婿啊!”
“我大秦帝国之花谁能配得上!我看此次公主择婿纯粹是以讹传讹罢了!”
“嘿!这你倒是说错了,这是君上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整个大秦所有青年俊杰都在磨刀霍霍为此事准备,大秦第一剑道院院长首徒林青阳对于公主尤其眼热,已经有不少对公主露出觊觎之心的侠客被之打败!公主车驾随行的那些剑士武者,我看就是第一剑道院所出!”
“林青阳不是宣称闭关十年,剑未成不出关吗?竟然因为公主的事情也出世了!”
“此时正值大秦与屠罗战争,公主来到这边,难道是准备在我们这些戍边武者之中,挑选忠直报国之士做其夫婿?”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就你这副样子,就不要垂涎公主了。”
“王大锤,你再说一遍!”
“嗬,我再说一遍怎么了!”
街道上的人群全都乱套了,不少人互相扭打在一起,至于起因缘由,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自己的一些不着边际的幻想。
赵策此时没空理会这些吵扰,他身体内的真力已经耗光,再加上身心俱疲,撑到公主远去之后,竟是直直地向地上歪倒,被一旁的鹰啸天眼疾手快,扶住了身体,昏迷过去。
任西风阴冷地瞥了一眼赵策二人,口中低喝一声:废物,也不停留,带领自己的随从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