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贾瑞换上了刘鉅的一身行头，众人早已猜出了贾瑞的用意。
他是想趁着建州野人的援军没到假扮成刘鉅冲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刘鉅制造一个逃走的机会。
陈谟一把拉住了贾瑞正在系汗巾的手说道：“伯爷！让我去吧！这里地形我熟悉！况且我也是个将死之人了，只求伯爷能照顾一下我的二女便可……”
贾瑞道：“不用说这个。正因为你熟悉地形逃出去的机会才更多，你护着永王就是了！且我的身量和永王最接近，你们老的老矮的矮都不像。”
“天祥，我……”刘鉅呆呆站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你你！你什么你？还不赶紧穿上衣服！”贾瑞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他倒也不是不怕死，而是仗着自己有板砖护体，想来能挡住建州骑兵的弓箭和弯刀。
就算跑不掉被抓了，他又不是真的皇子，还能怎么样？
而且你建州野人不就是想要点粮食吗？瑞二爷给得起！
事不宜迟，穿好了刘鉅的衣服又牵过刘鉅的马。为了装得像贾瑞还特意让方才跟着刘鉅一路跑回来的袁瞬等几个人也都跟着自己。
“彪哥，我也跟着你！”葛虎站出来说道。
贾瑞看了一眼葛虎点头道：“好。”
又对陈谟说道：“老臣，我先带着人从西边出林子，先引着他们往南跑，然后往东引开他们。你看准时机护着永王从西边撤！”
“伯爷！”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永王就交给你了！贾瑞说着掏出一块帕子系在脸上朝众人挥了挥手：“走！”
一行人牵着马蹑手蹑脚的走到林子边缘，果然建州野人的人数还不足以将整片林子都围住，这边竟然是静悄悄的。
贾瑞做了个手势众人上马，而后猛的大喝一声用尚方宝剑的剑鞘一抽马屁股，率先冲出了树林。
没跑出去多远，不远处正骑马巡视的建州骑兵就发现了这队人马，忙大声吆喝一声召集同伴追了上去。
贾瑞也顾不上许多了，只顾打马飞奔。
开始还好些，仗着一时的冲进和建州骑兵没有防备冲出去了几里远。
好景不长，渐渐地他们已经被身后的追兵咬得越来越近了，追击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他们的骑术毕竟没有建州骑兵那般精通，且胯下的马也显出后劲不足了。
事已至此，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贾瑞一面拼命抽打马屁股一面吆喝：“不行了就分头跑，实在跑不了了就投降！”
可到底自己这身行头太过招摇了，他永远才是被追逐的最亮的仔。
葛虎袁瞬等人也不肯抛下他，依旧与贾瑞一路往东跑。
正这时，却见前头一队建州骑兵迎面朝他冲了过来，贾瑞心里骂了一句，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葛虎见了死命打了马两下。他胯下的马还有几分力道，竟然超越了贾瑞两个身子冲到了前头。
“彪哥，我给你开路！”葛虎挥着刀往前冲去。
嗖！一支箭射了过来，葛虎还未来得及反应胸口已然中箭，闷哼了一声便仰倒摔下马来。
“葛虎！”贾瑞叫了一声，咬咬牙还是没有勒住马。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贾瑞挺直了身子朝迎面而来的骑兵吼道：“来呀！射我啊！”
那些人显然是想抓活口，竟没有再次放箭。
一时两拨人相逢，为首的建奴骑兵在马上斜欠着身子，手中弯刀已经划过了贾瑞胯下马颈。
马儿哀鸣一声又往前冲出去了几十米两腿一软栽倒在雪地上。
袁瞬等人也已同建州骑兵打在了一处。
对于被误认为是刘鉅的贾瑞建州骑兵还手下留情，对于其他人可就没有什么顾忌了。本就敌不过对手又是前后夹击，不一时贾瑞这边的人大半被砍于马下，唯有零星几个往四下里跑开了。
贾瑞被摔得七荤八素，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爬起来，索性躺平了。
为首的建奴将领骑马过来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贾瑞，用刀尖挑开了他脸上的绢子不由得一愣——追错人了！
“你是谁？”将领用生硬的汉化问道。
亲眼见着好兄弟葛虎的惨死，贾瑞心中气结，吐了口痰冷笑道：“我是你爹！”
“二皇子刘鉅在哪里！”将领又问道。
“在你女马炕上呢！”贾瑞骂道。
将领又气又怒，一面大吼着指挥手下的人赶紧往回赶别让刘鉅跑了。
“哼，傻哔！”贾瑞又骂了一句。
一个建奴便指着贾瑞似乎是在问如何处置。
贾瑞已经做好了当俘虏的准备了，谁想到那将领先是在马上只一弯腰就把贾瑞跌落在一旁的尚方宝剑给捡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随后猛地一拉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马儿人立而起。
“我槽你大爷！”贾瑞没想到这傻逼居然要放马踩死自己！
说好的当俘虏然后用粮食赎回自己呢？这货怎么这么不讲武德？
被这碗口大的马蹄子踩上了自己还不得冒泡？板砖护体也挡不住这份力道啊！
转瞬间，马的前蹄已经落下，重重的踏在了贾瑞的胸口。
咔嚓一声，贾瑞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被大锤狠狠锤了一下，顿时胸中一热，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胸口碎大石是不是就是这种滋味？”贾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么个想法来。
建州骑兵将领也没再看贾瑞一眼，带着人又折返回去继续追正牌刘鉅去了。
马蹄声逐渐远去，贾瑞突然发现世界安静了。
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漫天雪花依旧在飘落，空气中弥荡着鲜血腥甜的气息。是自己的？还有葛虎的？跟着自己一路跑来的这些士兵们的？
每一次呼吸都会伴随着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血沫子从嘴角不断涌出来，贾瑞突然发现原来呼吸也是一件痛苦的事，索性就不喘气了吧，安心躺平，躺平。
意识愈发模糊，脑海里一张张的俏脸闪过。
可卿、尤家三姐妹、嫣然、凤姐、妙玉、黛玉、宝钗、湘云、金钏、茜雪、晴雯……
贾瑞扎挣着想用手去触摸仿佛就在眼前的那一张张俏脸，胳膊确似有千钧重。
再见了，我的姑娘们。
贾瑞努力抬起的手重新跌落到雪地上，缓缓的合上了眼睑。
如棉絮般的雪依旧纷纷扬扬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