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地方入手？”探春便知道贾瑞定然是有什么主意了：“还请二哥哥赐教。”
贾瑞这才松开手道：“赐教谈不上，我倒是有点想法。
你若是想试试呢，哥哥就给你说说。你若不想我也就不白费口舌了。”
探春忙说道：“我知道二哥哥是个有本事有眼光的，你说的法子定然能行，我愿意试试！”
贾瑞便笑了笑：“试不试先听我说说吧。”
许是话说得多了，贾瑞有些口渴。端起茶盅却发现里头已经空了。
探春忙站起身拿着茶壶给贾瑞倒了一杯。
贾瑞吃了一口才说道：“西府里的情形咱们也不用多说了，都心里头明白。
要想改变呢，无非是两条路子，一条是开源，一条是节流。
开源呢，现在让你一个才及笄的小丫头去做实在是太难为你了，且你也没有那么大的权柄。咱们不妨先从节流入手。
今次政老爷撵了宝玉屋里那么多人，我觉得这就是个很好的契机，咱们不妨以此为切入点，把园子里那些吃闲饭的人打发了一些，这样也可以俭省点开销是不是？”
探春听了点头道：“很是！如今府里人口也太冗杂了。
我这会子管家了才知道，只一件小事便还得有专门的人管着，一层层的下来，不但办事拖拉，还被克扣了多少层去了！这些人早该精简精简才是呢！”
贾瑞却摇摇头：“这些你现在心里有数就行了，别想着先去动这个！
涉及到的人太多，利益交错太复杂了。咱们要先从小的事入手。”
探春想了一回说道：“二哥哥的意思是，先从园子里下手？”
贾瑞笑道：“园子倒是比西府的人和事都少了许多。不过还可以再小一点！”
“再小一点？那就是单独一处院子咯？比如说先从我住的秋爽斋开始么？”
贾瑞道：“我的意思是，不如咱们先从大观园里的厨房开始改革。”
“厨房……”
探春想了一回说道：“自打上回二姐姐屋里的司棋在厨房里闹了一回，我便让她们不时的把采买的账目送来瞧瞧，现在竟比以前俭省许多了，还应该怎么改？”
贾瑞说：“这里头的勾当可不光是虚报物价这一条呢，比如她们说今天买了一千个鸡蛋，你还能真挨个去数数吗？”
探春便知道贾瑞肯定是有了好法子，便催促道：
“二哥哥别卖官司，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我听听！”
贾瑞嘿嘿一笑：“很简单啊，现在的厨房不是柳家的在管着吗？
咱们再弄个厨房出来，让他们两家相互竞争！
往后也不给他们拨银子了，柴米油盐都由她们自己买去。
就像下馆子一样，让两家都出个菜单子来，今天有什么菜码，都是什么价格，写明白了让个房里的姑娘自己选，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
探春一双眸子不由得一亮，这个法子果然简单粗暴又有效。
若是只有一个厨房，自然什么话都是他们的，菜好吃不好吃也都得忍着。
如果有两间厨房，自然相互之间就有了制衡，菜和价格你们来定，吃哪一家的却由各方姑娘们自己选。
“二哥哥的法子果然新奇有趣又简单可行，难为你是怎么想的？”
贾瑞笑道：“和我在外头下馆子一样么。这还用想？”
探春又问道：“可若是两间厨房一家的菜比另一家又好吃又便宜，到时候另一家支撑不下去了……”
“那就让新人补进来，至于进来的资格，可以让个房里试试菜么。被淘汰的肯定是哪里做得不好，不值得同情。”
探春拍手笑道：“很是！二哥哥果然是有大才的，难怪连皇上都如此看重你呢！
这么一改姊妹们吃得也好了，银子也省了，真是一举两得！”
贾瑞却笑道：“三妹妹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也未必容易呢！首先得先征得老太太和太太的同意。”
探春道：“这等于公于私都有好处的事太太自然同意的，且又是瑞二哥的主意还能不行吗？我回头就和她们说去！”
贾瑞听了忙道：“也不用说是我的主意，就说是你自己想的吧，省得麻烦。”
“这……这有什么麻烦？”探春不解道。
贾瑞却没有解释，而是说道：“不光是有了主意就行的，你还得细细的一项项去做呢！
比如现在柳家的管着厨房每个月支用多少银子，若是分摊到个院的姑娘们头上每人多少……”
听贾瑞细细的说探春不住地点头，看贾瑞的眼神也开始有一丝崇拜了。
以前她只觉得贾瑞能在短短时间内把宁国府那些刁奴们都降服住无非是一手大棒一手甜枣，打几个出头的再安抚一些肯踏实出力的。
就像他前些天在荣府议事厅门上挂了一只片鞋一般，简单粗暴，不服就打。
如今听贾瑞说了这些探春才明白，贾瑞并不是像表面上那般肤浅，就像他能写出那些红极神京乃至扬州的贾曲。
想到这里探春突然楞了楞，自己怎么会觉得贾瑞肤浅呢？
这些年来贾瑞所做的那些小事暂且不提，两下扬州查办盐课、改革盐税，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从西洋人手中弄到了土豆并且成功在大乾培育，更是可以让千百万人不会再饿肚子的大功劳，说是功在千秋也不为过，不然怎么皇上都加封他为土豆伯？
相比起来，开办银行、谏言重开口岸这些似乎暂时还没有什么成效，可谁知以后银行真的遍及天下、和洋夷互市常态化之后又会给大乾带来什么样的变革呢？
相比起这些为国为民的大事，点拨点拨自己去改革一个大观园的厨房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了吗？
“三妹妹，你在没在听啊？”贾瑞哪里知道探春在想什么。
探春才回过神来：“啊，二哥哥，我在听呢。
你说得这些都极巧妙，回头我就细细的整理出来，弄个章程让太太过目。”
出了凸碧山庄，探春脑子里仍在想着那些念头。
难怪宝姐姐林姐姐都愿意和贾瑞在一处。
难怪连平日爽利泼辣的凤姐在贾瑞跟前都服服帖帖的，她们都知道贾瑞是个做大事的人。
可笑自己还想着也做一番大事，身边有这么个能人竟然都被自己视而不见了，真真是灯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