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小姐没有那个胆子的。”张清如否认。
但是张清如越否认,杜先生越觉得是甘露露为了报复,伪造了黄老板的自杀。
而张清如则是同谋。
“张律师,你是律师,怎么可以违法,做出谋害人命的事情?”
“首先,黄老板是自杀,这一点,杜先生你可以去巡捕房问问他们的法医,黄老板是自尽,还是被杀一看便知。”
张清如看着杜先生,书生打扮已经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戾气,“杜先生,您不要讲法律。”
“你是说我不配讲法律嘛?”
“不,是法律在您这里没有用,您发迹的路上可曾有一天遵纪守法的?”
杜先生沉默了,这个时候再辩驳,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杜先生,黄老板有今天的下场,是因为他自作孽,人不报,天报。”
张清如看着杜先生,她并不是想规劝杜先生什么,杜先生从放弃做学徒,去做青帮弟子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桂兰姐也是,杜先生也是,他们也许可以翻然悔悟,但做错的事,已经不会改变。
杜先生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
“唉,黄老板落得如此下场,谁开的那一枪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差了。”
离开的时候,杜先生已经恢复如常了。
杜先生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费尽心力把黄老板弄到半死不活的样子,却因为担心黄老板的死会被怀疑到自己身上,而惊慌失措。
让这位张清如律师看了笑话。
张清如望着杜先生离去的背影,决定让甘露露再躲一段时间,免得真有人把黄老板的死和甘露露的失踪联系再一起。
桂兰姐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张清如再次遇到杜先生,这次杜先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文雅,显然也不再惊慌。
大约已经不会再有人讨论黄老板的死因了,毕竟大家聚在一起,更愿意讨论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比如杜先生正在筹备的舞国皇后选举。
桂兰姐没有带佣人,只拎了一只小皮箱,旗袍也换成棉布的。
华姐站在一旁,眼泪含在眼眶里。
“这一别,不知何年再相见。”桂兰姐感慨到。
“夫人……”华姐艰难的开口,“还是我陪您回乡吧。”
桂兰姐笑了,“别说傻话,你还要留在上海,替我看家呢,万一我要是在老家混不下去,再回来,也有个家,有个人等着我。”
听到这句话,华姐泪如雨下。
桂兰姐牵着华姐的手,走到张清如面前,掏出一串钥匙。
“张律师,这房子,我交给你,华姐,我也交给你,麻烦你好好照顾,华姐苦了一辈子了……,我答应照顾她的,现在做不到了,只能委托你。”
说完,桂兰姐把钥匙和华姐的手,交到张清如的手上。
“桂兰姐,你放心,我必定不辱使命。”看着即将走上和自己最敬重的校长同一条路的桂兰姐,张清如心中充满敬佩。
那条路有多难,桂兰姐是知道的,因为张清如的校长,桂兰姐的童年好友,就是就是在那条路上累得心力交瘁,英年早逝。
办女子学校不知道要比办普通学校难上多少倍,桂兰姐甚至没念过多少书,但她依然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桂兰姐笑着点点头,目光投向了杜先生,“小杜,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走了黄和尚的老路。”
“桂兰姐,我……”
桂兰姐抬手阻止了杜先生的表白,“不别说了,你我都做错过事,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我此行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老天在惩罚我,如果能做点什么事,那就是老天让我赎罪。”
“桂兰姐,我派人保护你。”
“不必了,你在上海比我危险,好自为之吧。”
桂兰姐最后握了握华姐的手,转身决绝的离开,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张清如以为她要回头。
但是,桂兰姐没有回头,她只是想了想自己离去的方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
杜先生也走了。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利,可得到之后,他却迷茫了。
华姐很快恢复了常态,收起眼神中的忧伤,平静的看着张清如。
“张律师,以后我怎么称呼您?叫小姐?”
“张清如,叫我张清如,直呼名字就可以了,我家不搞太太小姐那套。”张清如爽快的回答。
华姐愣住了,随即说道:“听说有的家庭搞民主平等,是让家里佣人直呼名字的,可是……,我叫不出口,不如这样,我还是叫您张律师?”
“好的,华姐。”张清如有原则,也不至于难为人。
“按理说,您也叫我的本名,但是我的本名,自己都忘了,华姐这个名字,是夫人给我起的,我比张律师年长,你叫我姐,也不吃亏。”华姐向张清如解释。
张清如好奇的看着华姐,太奇怪了。
刚才桂兰姐在的时候,华姐就默默的站在那里,毫不显眼,就像是躲在桂兰姐的身后的阴影了。
可桂兰姐走了,华姐突然变得鲜明起来,站在阳光下,甚至觉得她在发光,身上散发出一种号令他人的气势,这可不是管家的风格。
张清如不知道华姐过去有什么故事,但她知道自己要搬家。
得知张清如要搬家,孔问和唐英杰热情的来帮忙,唐英杰甚至专门挂了休息的牌子,闭店一天。
亭子间的房东,知道张清如要搬家,痛快的答应了,毕竟最近上海的房租涨得厉害,重新出租还方便涨价。
张清如的东西不多,大多是书,三个人雇了黄包车,直奔辣斐德路。
“老张,你要把东西放办公室嘛?”
“不呀,办公室哪里放得下,我要搬去辣斐德路住。”
“哎呦,发达啦,能在辣斐德路租得起房子了。”孔问打趣道,她只当张清如在办公室附近又租了房子,根本没细问。
“人家借我住的。”
“谁借你的,这么好。”
桂兰姐的名字太引入注目,张清如不想在外面提,便借着告诉车夫方向,假装没听见,换了话题。
到了桂兰姐的房子,孔问被镇住了,从亭子间到带院子的三层洋房,这差距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