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了磨牙,琅涛努力地平复呼吸,斜视落彩依,哼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早吧?——不是说好下午她才登场吗?……这才上午!”
“都已中午啦!”落彩依小声地提醒,“那你慢慢走吧?——我先进去?”
“靠~我都走到这里,你居然要丢下我?!”琅涛怒不可遏。
他发现自己太蠢了:话说什么时候,他居然会照顾起落彩依的心情了?——换作以前,他直接瞪眼,保证让落彩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抿了抿嘴,琅涛发觉自己的心思真的有些变化,但他却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变化。
——少年的琅涛,并不知晓,这种变化还有一个名字,名曰:好感。
或许是他隐隐约约地了解到,但也到底因那感觉过于懵懂,以至于他压根没曾料到——这时的琅涛,还把踢足球、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当作人生的目标!
落彩依看向磨磨蹭蹭的琅涛,都恨不得想拽他一把:这都到了音乐场的门口,只差临脚几步,就不能快点吗?——有心地想要伸手去拉琅涛,落彩依又觉得自己这般举止,未过太过亲密……无奈地,落彩依只能原地站好,再三地催促:
“快点嘛~”
琅涛头一次感觉落彩依在向自个儿撒娇。
于是,他矜持地加快脚步,终于与落彩依一前一后地踏进音乐会场。
他们来得不算迟,但也不算早——
还未见到露夜音的身影,落彩依就眼尖地瞧见良桔红……
嗯?
落彩依眨了眨眼,便见会场人山人海,音乐赛事正在进行当中:会场之外与现场动静绝对是截然相反的级别——会场之外特别安静,而现场则几乎震耳欲聋:
隆隆的摇滚音响正在充斥两耳,琅涛两手捂耳,大声地吼道:“我们去哪里坐着?——露夜音和阿越他们在哪里?……”
就这么吼着,那吼声也淹没在音乐声里。
落彩依根本没听清琅涛的问话,而是一直注视远处的良桔红。
之所以会率先地看着良桔红,是因为良桔红和她的支援者们站在一处显眼的角落——“桔红,快穿上!你这样会感冒的!”一名阿姨叫出声来。
那名阿姨应该是良桔红的……妈妈?
果不其然,便听良桔红道:“妈妈,不用!我不会生病的。”
说完,良桔红便把她的外套脱去,只见她穿了一件高领和长袖的紫色连衣裙,棉质的,头发顺直而光滑,脸上涂有细粉,嘴唇擦有淡淡的口红,她穿有一双肉色长袜和一双褐色的长靴,整个人显得格外高雅。
“放心吧,阿姨,我会好好照看她的!”折飞还在一旁咧嘴地笑开。
折飞一身西服,看起来特别正正经经,活脱脱的社会菁英人士。
良桔红打个哆嗦,瞅了一瞅折飞,一脸无语——在她看来,折飞的穿着相对她而言,要暖和得许多: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西服,打个领结,就算笑容满面,看上去特别彬彬有礼,也掩不住那是他的表相而已……实则,折飞是个无赖!
折飞的父母也来了。
一男一女和对面的一男一女相视地打个招呼。然后,他们各自地告别良桔红和折飞,带着……良威向观众席的一角走去。
良越?!
落彩依呼吸加重。
“喂~”琅涛实在没能忍住,轻轻地推了推落彩依。
“嗯?——啊?”回过神来,落彩依指向远处,“看!是良越……!”
琅涛一愣,寻声望去,喜道:“阿越!阿越!”
声音之大,彻底地喊住了良越。
良越回头一望,见到琅涛和落彩依并肩地站着,亦惊道:“你们……?”
“是不是很巧?”琅涛带着落彩依,大步地走去,“你也来看音乐比赛吗?”
“嗯……是的?”良越迟疑地应下,却含糊不已,“我姐他们要比赛。”
落彩依左右张望,问道:“音呢?”
——音?
听到有人提及「音」这个字,两家长辈四双眼睛八道视线齐齐地落到了落彩依的身上——落彩依不由地打个哆嗦,尽管不太清楚具体原因,却结巴道:
“这次,我……我是来替音她助威的……”
说得断断续续,好不紧张。
良越一时还没注意到自家父母微微变了的神色,只管径直地笑道:“那敢情好啊?——音她呆在后台准备,她要下午两点左右的样子,才能登场!”
“等一会儿,你姐就要上场了吗?”落彩依小心翼翼地询问。
老实说,因有露夜音与良越不太融洽,使得落彩依也略有敌视良桔红,但是……但是,落彩依并不讨厌良越!因此,她反倒希望她与良桔红能够友好相处。
“是啊!”良越看向舞台,又一名新的表演者登场,“再过两场,他们就要登场了……你们呢?——有没有座位?若没找着合适的,来我们这边吧?”
回过头来,良越热情地邀请。
落彩依和琅涛理所当然地不会推辞。
于是乎,良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找了一排座位,悠闲地坐好:长辈们坐至一处,而小辈们也绝不会渗和大人们那里。
落彩依还在四处环视。
“你又在看什么?”琅涛不满地开口。
“唔~我在看……李娃和若夫有没有来。”落彩依心不在焉地回答。
“李娃?若夫?”琅涛满头问号,“他们又是谁?”——对了,琅涛还未去露夜音家里做客过!
顿了一顿,落彩依措词道:“他们……算是音的家人?”
“算是?”琅涛挑了挑眉,“什么叫算是?”
飞快地瞥了一瞥琅涛,落彩依没好气道:“当我没说……我们还是好好地看比赛吧!——你听,他们唱得真好听啊!”
把手一指,落彩依指向舞台,用行动表示她不再想聊这个话题了。
琅涛本来不高兴,但听「我们」两字,又不自学地消气不少。
虽带不满,琅涛却是听从落彩依的建议,乖乖地去听歌了。
——只可惜,作为一心踢球的直男而言,琅涛并不觉得台上的表演者们唱得有好多听、跳得有好多看……他只觉得:啊~好像催眠曲啊~听得让人想睡觉!
尽管那些音乐多以摇滚为主,压根就不是软绵绵的催眠曲。
「……哦,狂暴的西风,秋之生命的呼吸!」
嘹亮的朗诵女音猛然地响起,直接惊醒琅涛。
琅涛打了激灵,忙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清醒过便,便见舞台的正中心,那个名叫折什么的学长手持话筒,从容地朗诵:
「你无形,但枯死的落叶被你横扫,
有如鬼魅碰到了巫师,纷纷逃避:
黄的,黑的,灰的,红得像患肺痨,
呵,重染疫疠的一群:西风呵,是你
以车驾把有翼的种子催送到
黑暗的冬床上,它们就躺在那里,
像是墓中的死穴,冰冷,深藏,低贱,
直等到春天,你碧空的姊妹吹起
她的喇叭,在沉睡的大地上响遍,
将色和香充满了山峰和平原。
不羁的精灵呵,你无处不远行;
破坏者兼保护者:听吧,你且聆听!……」
琅涛:“……”
琅涛木然了一张脸,瞥了瞥左边,良越闭目休憩,疑似欣赏;再瞧了瞧右边,落彩依双眼发亮,目含崇拜;又望了望不远处,四名家长们捂着心口,作出陶醉的模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
琅涛:“……”
低头瞅了瞅自己的两臂,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琅涛捂腮:他被自己的文艺酸了大牙。
“他们在念什么?”——比良越还没音乐细胞的琅涛用胳膊肘了一肘落彩依,“他们没唱歌?在念诗?!”
落彩依被迫回神,怒气冲冲地瞪着琅涛,却敢怒不敢言。
“说话啊你?”琅涛犹不自觉地打扰落彩依。
忍了一忍,落彩依耐心道:“是的。良学姐和折学长他们组成搭档,上演朗诵,诗是《西风颂》,曲是《故乡的原风景》,他们发挥得很好!……折学长的笛声清新悠扬,带有一丝伤怀,丝毫不显生涩,与良学长的钢琴声相辅相成,配合他们稍显深沉的朗诵音调,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干脆地,落彩依解说起来。
奈何琅涛仍旧不开窍,满脸无知。
落彩依都想咆哮琅涛你到底有没有审美观了。
看一看良越,看一看良越他都情不自禁地鼓掌了!
这还不能说明效果吗?
……过了半晌,气势磅礴的诗歌伴着轻缓悠扬的歌曲,让众人别有一番滋味。待到良桔红和折飞他俩终于合奏完以后,只听观众席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评委们纷纷亮出分数:
9.4分!9.5分!9.6分!9.4分!9.8分!9.5分!9.3分!9.3分!9.1分!9.2分!
——按照以往的规定:分数亮了出来,按照比赛评分的要求,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取平均数为最终的成绩,折飞和良桔红的分数竟是9.4分!
——很高的分数了!
折飞和良桔红面带微笑,一边向观众挥手告别,一边从容地退出舞台。
并且,他们退场的方式十分优雅。
旁人也就罢了,良柱忘情地拍了一拍大腿,赞道:“好!好!好……他们总算学会了尽善尽美!”
听罢,长辈们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