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的每一个人都在地方上经营了十多年,他们虽然声名不显,不过,却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若不是王腾战绩辉煌,又有着巡检的官位,这些屯长哪里会耐住性子聆听教训?
王腾知道自己在广灵根基尚浅,所以他早有决断:“诸位,知府大人已经下达了州县戒严的命令,也就是说,未得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境,违令者,斩!”
这是老生常谈,每一年官府都有这要求,至于会不会有人执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众人懒洋洋地应承下来。
王腾眯缝着眼,又道:“除董家屯、刘家庄外,余者屯堡即刻搬入大堡、大城,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各个屯长顿时议论纷纷。
广灵县内有大小屯堡十八座,每个堡内都有百十户人家,真要是即刻迁移,就意味着有万余人口大迁徙,算上物资、粮秣,这可是百年也难得一遇的大手笔。
好事,天大的好事!
以往鞑虏劫掠的年月,大型屯堡尚有自保之力,可是,小的屯堡多半会遭殃。
据说,鞑子每年劫掠的财货之中有七成来自小屯小堡之中。
如今,王腾下令屯堡迁民,正中各屯下怀。
搬迁固然大费周章,却比丢了性命,家人为奴要强的多。
过往的血泪教训表明,鞑子凶狠,唯有抱团抵御才有活命的可能。
想到这里,一众屯长打起精神应承起来:“大人英明!”
王腾不置可否,“切记,一粒粮食也不可留下”。
“大人放心,此番必让鞑子一无所获”
“水井也要填上,等到鞑子退却,官府会出钱另凿水井”
干旱的年月,水井几乎是边民的命根子。
如今王腾下令填井,众人都有些不舍,“大人,这水井来之不易,填上岂不是可惜了?”
“是呀,大人,能否通融一番?”
……
最终还是易英看不下去,大声喝斥起来:“都给老子住口,不过是区区几口水井罢了,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王巡检已经应承下来,战后为你们另凿水井,你们还怕什么?难道真要让鞑子喝了你们的水,再来杀你们的人不成?”
众人连道不敢。
王腾冷哼一声,道:“鞑子已过大同,数日便至,诸位可要抓紧时间,莫要自误!”
众人连连应诺,只是,方略虽然订下,可是,如何实施?
万余人的迁徙,总得有个章程才对,不然的话,百姓乱糟糟的一哄而入,多半要闹出乱子。
幸好,王腾早有准备,只见他拿出广灵舆图,指着董家堡、刘家庄两座大堡,嘴里道:“但凡我广灵百姓皆可就近入堡,任何人不得阻拦”。
人多了原本是好事,可是,就这么简单的应承下来,董家堡的堡主总觉得有些不爽。
“大人,坚壁清野本是好事,不过,鞑子却也非善茬,如果所有百姓全都躲入城堡,鞑子一无所得之下会不会恼羞成怒?到时候,董家堡只怕坚守不住呀”
王腾似笑非笑,“堡主的意思是说,小堡的人就该死吗?”
“这……大人何处此言,我绝无此意,绝无此意”,董堡主急忙否认。
董家堡实力虽强,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了众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眼见董堡主遭遇诘问,刘家庄的庄主急忙帮衬道:“大人,接纳百姓入堡躲避这是我等的分内事,董堡主的意思却是想讨要一些军械,大敌当前,仅靠原有的那点军械,只怕难以应敌”。
王腾冷哼一声:“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军械不足,县内可以支借一些,不过,若有人敢阳奉阴违,虚与委蛇,休怪我痛下杀手!”
董堡主涨红了脸,却不敢多言。
传言中,丁家庄就是被王腾一手剿灭的,董家堡虽强,却也没有丁家庄的实力,倘若真的触怒王腾,保不准对方会出什么招数。
想到家人老小,董堡主干笑一声,“大人,刘庄主所言极是,小人只是想支借一些军械,觉无他意,绝无他意呀!”
大敌当前,王腾不愿横生事端,他正色道:“此番迁徙,诸位须得管住自家屯民,莫要横生事端,若有人作奸犯科,本官绝不轻饶”。
“大人放心,我等俱是良善百姓,定会遵循律法,安分守己”
王腾微微颌首,语调放缓,“此番迁徙由宋教谕主持,你们若是遇到难处可以去找他”。
宋教谕是从八品文官,若论品级比王腾还要高上一筹,不过,文官不善武战,王腾与易英商议之后,觉得迁徙一事交给他比较妥当。
毕竟,宋教谕在地方上颇有清名,让他负责移民一事也算是人尽其用。
短暂的议事结束之后,众人急忙散去。
鞑虏将至,快些转移人口、财货才是正经事。
谁曾想,刚出了议事厅,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便侯在门口。
“诸位且慢”
“宋教谕!”
来人正是广灵县最大的文官,宋颜。
刚开始,王腾将移民的差事交给宋颜的时候,对方并不买账,后来还是王腾使出了三寸不烂之舌,宋颜才勉强应诺下来。
“老夫这里有迁徙方略,尔等随我前来一观!”
话音刚落,宋颜便负手离去。
十多名屯长面面相觑,却不敢不从。
八月九日至八月十四日,广灵县内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迁徙。
人丁、牲畜、物资一一聚集在大堡之中,便是王腾的定河堡中都收留了二百户丁口。
大战将至,军堡内的人丁越多,战力便越强。
边民凶悍,真正到了危急关头,人人都可上阵厮杀。
期间,为了震慑宵小,王腾与易英抽调出五十人,专门负责监视一事。
刚开始,确实有人趁火打劫,图谋不轨,不过,当王腾果断处死罪魁祸首之后,青皮无赖都消停了。
钱货虽然重要,却也得有命花!
一番杀鸡儆猴确实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自此以后,乡民安安分分接受引导,再无人敢胡言乱语,不从指挥。
又过了三日,迁徙终于告一段落。
在巡检司官兵的监视下,乡民们填死了所有的水井,带走了所有的粮秣,只留下空荡荡的屯堡。
鞑子过境,屯堡多半不能幸免。
不过,只要人丁尚存,就算屯堡毁了,还可以再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