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并非悍不畏死,只知道蛮干的家伙多半活不久。
不沾泥最精锐的人马都在山中,此番,随同何象下山劫掠的人马当中,真正的老寇不过数十人,余者俱是新近上山的流寇,指望他们打打顺风仗还可以,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他们是指望不上的。
马家庄依山傍水,只有一条通道连接官道。
流寇若想逃回山中,只能冲破官军的阻拦。
可是,堵路的官军看上去便不是寻常货色,如果一味的横冲直撞,说不定要栽到这里。
这时候,何象便撺啜别的流寇从两翼突击,而他早就打定注意,从中央突围。
调虎离山?
太可笑!
贼人的打算黄得功早就看在眼中,混乱间,疾冲而来的流寇根本没能对乡勇形成威胁。
一多半的流寇依然在焚毁的村落中,短时间内冲不出来,而冲到长枪阵前的不过数十人而已。
数十人就想破了长枪阵?
黄得功心头一阵冷笑,适才那一番打量,他已经确定,何象便是流寇的头目之一,只要杀了此人,流寇的士气必将一落千丈。
何象打马狂奔,他也将黄得功视作囊中之物。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转眼间,何象便冲动了阵前。
“小贼受死!”
“来得好!”
两马交汇之际,黄得功铁枪急抖,精准十足地点在了何象的刀柄上,“铿”,长刀脱手而出,何象脸色煞白。
若不是赶来的流寇及时出刀相救,再需要一个回合,黄得功就得手了。
小贼好生厉害!
侥幸逃得性命的何象吓的浑身颤抖,他本以为眼前这个银盔小将外强中干,是个软柿子,哪知道却是个硬茬。
逃脱已然是来不及,只能凭实力硬碰硬了。
好在何象的嫡系人马都已经冲了过来,这才为他分担了压力,否则的话,仅凭何象自己,早晚要做一条刀下鬼。
流寇们怒火中烧,好不容易攻破了村寨,眼瞅着就可以大肆享受了,谁曾想后头竟然来了一支官军。
县城里的眼线呢?为什么没有及时预警?
广灵城,王腾依墙而立,三股黑色的硝烟直冲云霄,这是遇袭的村落有危险了。
不知道黄得功有没有及时赶到,这时候若是慢了一步,那可就是全盘皆输了!
适才,童一贯的手下已经射下了三只信鸽,所有的信鸽脚下都有着“官军出动”的信息,可现在这些信息却再也发不出去了。
如果不是人手不足,王腾早就密令全城搜捕,把那几个熊耳山的探子搜出来了。
现如今,王腾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从米粟到衣盔,从武器到犒赏,王腾把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如果此番一击奏效,下山的流寇必定大败,若是黄得功扑了个空,那情况可就危急了。
村寨内,慌乱的山匪再无战意,他们抛下唾手可得的米粟财物,惶然逃窜。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侥幸生存下来的乡民顿时俯首痛哭。
官军的到来实在是太及时了,如果再晚来一刻,只怕村寨里将不会再有一个活口。
乡民在为生喜悦,又在为死而悲伤。
在族人失去战意的时候,一个面色黝黑,脸上被划出一道疤痕的汉子挥舞着夺来的大刀,高声喊道“贼寇杀我族人,掠我家园,如今官军来了,贼寇跑了,谁与我一同杀敌?”
剩余的十多名青壮脸上露出悲壮的表情,道“同去,同去!”
“杀贼!”刀疤大汉三步并作两步,一刀砍在了落荒而逃的流寇后背。
那流寇发出一声惨叫,疑惑地回首望了一眼,他临死也没有想到,村寨里的乡民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胆子冲杀。
乡民人数虽少,可士气却极旺,流寇虽然人多,却了无战意,两相比较,自然是乡民杀的痛快。
长枪阵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倒下的流寇已经足有五十多人。
何象早已经没了誓死一搏的勇气,他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出了战团,目光惶然,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如此强悍的官军出现在广灵。
广灵城外的眼线每日都会传来乡勇操练的消息,可是,没有人把他们当一回事儿。
“杀,杀!”整齐划一的刺杀声在枪阵间响起,这是乡勇们在用呐喊来宣泄着满腔的杀意。
最先接触枪阵的流寇不过百数,其中多半都已经命丧当场,如今,剩下来的流寇依旧有一百多人。
这是枪阵成型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
好在流寇彻底陷入了慌乱,几个小头目带着自己的嫡系心腹四处乱窜,没有形成统一的指挥,否则的话,乡勇能否挡住依旧是个问题。
流寇下山是为财,让他们欺弱凌幼那是拿手好戏,可要让他们真刀真枪的生死搏杀,却实在拿不起劲头。
为了便于搏杀,流寇多是短兵器为主,近身厮杀的时候,短兵器灵活机动,可是,与乡勇对战起来极难战到上风,而且乡勇队列严整,每一个流寇往前冲阵的时候,都会遇到两根,甚至更多的铁枪,这些铁枪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往前刺来,让人防不胜防。
“噗哧”血光飞溅,一名老寇拼着左臂被刺穿的代价,斩杀了一名长枪兵,不等他露出笑脸,那后阵的兵丁便很快上前补上了死去同伴的位置。
滴水不漏,流寇几无寸进,凭借紧密的阵势,乡勇顶住了流寇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杀贼,杀贼!”
山村内所有的男女老少这时候都加入了痛击流寇的行列中去,一时间,流寇前后受阻,人心慌乱。
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狂奔的人群。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一名乡勇倒下去,马上就会有另外一名乡勇补上来,而一个乡勇往往要杀掉五六名贼寇之后才可能因为气力衰竭被对方偷袭得手。
不知何时,倒在阵前流寇已经过了半数,而死在乡民手下的贼寇也有十数人,可是,黄得功的乡勇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八十人起码折损了二十人,余者也差不多耗尽了力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