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作祟的小人只是一小撮不开眼的家伙,大多数的乐平军将还是很尊崇您的”
王腾又笑道:“果真只是一小撮吗?只怕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何自休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去,当下只好苦着脸应承道:“大人您目光如炬,一切都瞒不得你,不错,他们是想给你个下马威,可天见可怜的,这其中与我没有半分干系,大人可要明察秋毫啊。”
王腾表情平淡:“是非曲直我自然会查个清楚,倘若与你无关,自然不会与你计较,不过若是你也有份的话,那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何自休知道王腾已经下了决心,当下只得叹了口气,告辞离去。
夜色深沉,乐平守将府中,本应抱恙卧床的守将刘永贵却兴致勃勃,他搂着两名歌姬,恣意狂欢。
不多久,一名军校推门而入,只见他快速行至刘永贵跟前,附耳嘀咕了一阵子。
一番话说的刘永贵兴致全无,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赶走了满屋子的歌姬。
此时,留在屋内的将官全都是刘永贵的心腹将校。
在这些人面前,刘永贵目光阴沉,嘴里道:“王姓小儿倒是沉得住气,今日我们三番两次试探与他,可他却没有借机发作,你们说说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哈哈,还能怎么想,依我看,定是那王腾怕了刘校尉,常言道强龙难压地头死,他王腾又如何,一个外来户儿,没粮没饷的,就算是龙到了这乐平也得给咱盘着!”
另外一人摇了摇头,锊须说道:“只怕没有简单,我听说王腾不是无胆之人,此番他刻意隐忍,怕是另有图谋”
“他能图谋什么?就算他有强兵在手,可没有米粟,他拿什么来养活兵马?我可是听说了,跟随王腾一同前来的还有数万多流民,这几万张嘴,每日里的米粮消耗就差不多在百十石上下,除非他能撒土成米,不然,有他求到我们的时候!”
“王腾兵强马壮,凶名在外,此次北上,听说广灵军一路杀的血流成河,若是把他逼到绝路上,只怕要谨防他狗急跳墙呀”
听到这里,刘永贵脸色陡变,广灵军的凶悍程度他早有耳闻,那可是百战精锐呀,真要是发起疯了,乐平郡内的数万大军只怕根本讨不到好处。
不过,眼下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再想与王腾握手言和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了。
况且,在对待王腾的问题上,山西的门阀早已经达成一致,不能给王腾站稳脚跟的时间,必须趁他立足未稳之际予以打压。
只有逼的王腾就范了,乐平本土势力的利益才能够得到完整的保存。
想到背后的强大势力,刘永贵觉得自己的底气又足了些,为了掩饰自己适才的恐慌,他特意加大了音量,故作不屑地吼道:“怕他个鸟,一切都有晋王作主,那王腾初来乍到,肯定有所顾忌,今日里你们也看到了,就算是王腾又能怎样?还不是真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城外,连城都不敢住下。”
一番话说的众人轰然大笑,适才的紧张气氛不翼而飞。
不过,究竟怕与不怕,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有数。
城外的大帐内,獒犬黑虎正在王腾的大帐内呼呼大睡。
一盏摇曳的油灯旁,王腾拿着一卷兵书,在彻夜苦读。
知识就是力量,来到这世上两年多了,王腾虽然也偷过懒,但多数时候只有有空闲,他都会拿起兵书,仔细研读。
这时候的兵书的种类已经很是丰富了,有古代十大兵书中的六套,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六韬、尉缭子、司马法,这几种兵书都为世人所传诵。
在穿越前,王腾只对军事游戏有些兴趣,像这些兵书之类的东西,他只是有所耳闻,根本做不到默诵。
不当统帅不知道兵法的重要性,麾下人马三五百人,人数少的时候,王腾还能凭借后世里的知识储备游刃有余
可当数量膨胀到三五千人的时候,无论是安营扎寨,还是排兵布阵,王腾就显得业余多了。
倘若不是有黄得功这个熟读兵书的帮手,王腾早就露馅了。
现在,随着地位的攀升,涉及到具体的战事上,王腾已经不需要指手划脚了,他只要提点出大致的方向,至于细节的把握,自然有黄得功与周遇吉去忙碌。
然而,王腾却不想完全做一个甩手掌柜,他知道,自己日后要面临的敌人十分强大,而黄得功等人不可能一直待在自己身旁,倘若没了这些得力助手,王腾又不知道该如何指挥大军作战,一旦败阵,只怕马上就会沦为天下笑柄。
从一介九品巡检,到如今赫赫有名的大明参将,王腾是凭借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胜利才走到今天的,别人败的起,可他王腾却败不起。
为了未雨绸缪,王腾苦读兵书,他认为,就算自己成不了天资横溢的名帅,可只要能够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那便也算不枉此生。
这时候,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帐内的獒犬黑虎闻声起身,它的耳朵忽闪了几下,确认来者是谁之后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来的是暗营的侯十九,早在王腾进入乐平境内之前,暗营的暗卫就已经佯装做客商,潜入了乐平城。
半个月以来,城内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能逃出王腾的耳目。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腾才懒得与乐平城的守将计较,这等绊脚石还不够级别,等到秋后算账的时候一并收拾了才能显出手段。
此时,侯十九脚步匆匆,一定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情报。
“回禀大人,根据暗卫来报,城内的守将是受了晋王的主使,为了对付大人,山西的门阀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王腾不惊不怒,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这条过江强龙声名显赫,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搅的乐平风云滚动。
作为本土势力的代表,晋王参与此事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晋王继位不过一年,王腾与他并无深仇大恨。
说起来,真正作祟的还是各地的豪强代表!
真是可恶透顶!
在别的郡县内,王腾只要派出军将上门,当地的地方官吏或多或少的总会赠给些米粟酒肉,本以为到了乐平,情况会更好些,可谁知道对方竟然合起伙来想对方他!
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米粟填饱肚子,无论是军卒还是乡民,都难以保持绝佳的战斗力。
广灵军卒也就罢了,他们跟着王腾走南闯北,忠诚度无可挑剔,可那些乡民营中的乡民就差的远了,他们之所以愿意抛家弃口,跟随王腾,为的是能够过上好日子。
要是在蔚州填不饱肚子,只怕乡民长久以来受到的压抑会在一朝迸发出来,他们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自古以来乡民愚昧,他们从来不会有什么远见的卓识,他们只计较眼前的利益,只要能够填饱肚子,那么一切都好说,反之,若是让他们食不果腹,只怕揭竿而反是早晚的事情。
麾下乡民的秉性王腾早已经有所了解,正是为了防止愚民坏事,所以他才令暗营密切关注乡民营的动向,确保第一时间掌握任何的风吹草动。
此时,侯十九将乐平城的动向汇报完毕之后,话音一转,又提到了乡民营中的消息。
“这几日不知道谁将营中缺粮的消息散布了出去,山西的乡民还好些,他们觉得大人有能力带领他们渡过难关,到没有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可那些宣府的百姓就有些蠢蠢欲动了,不过我已经命暗卫严加监视,绝不会让他们生出事端”
王腾目中寒光闪烁,嘴里道:“如果有必要,我给予你杀一儆百的权利!”
什么叫杀一儆百,就是说,只要侯十九认为乡民营中有人威胁到了乡民营和睦稳定的局面,便可以无需奏报,当场击杀。
换言之,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王腾从来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物,眼下他虽然留有后手,可面临的局面依旧险峻无比,一着不慎就是全盘皆输的局面。
这时候心慈手软,那就是对数万军民犯罪,王腾好不容易历经坎坷,才把几万多人带到了乐平,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侯十九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多言语,只是低声应诺:“十九定不负大人所托!”
王腾微微颌首,又道:“我让你联系的那些客商什么时候能够赶来。”
“有了大人的印信,那些粮商一定可以在五日之内赶到”
王腾站起身来,深吁了口气,道:“晋商视我为仇寇,从他们那里,我怕是得不到一粒粮食,外地的客商虽然能解的我一时之需,但却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商人逐利,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们身上,到头来只怕会是一场空。”
侯十九眸子精光闪烁,他听懂了王腾的意思,必须尽快找到另外一条补充粮粟的法子,不然要是运粮的客商被边地的世家扣了下来,那王腾的几万人马就真的只能坐吃山空了。
可是,粮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时之间,要去哪里找这么些粮粟供大军食用?
王腾语气森寒,冷冷地说道:“方圆百里之内,存储粮食的所在无外乎两个地方,一个是官仓,一个就是民仓!”
侯十九眼前一亮,他只觉得脑中豁然开朗,官仓轻易是动不得的,毕竟,王腾名义上是大明参将,动了官仓,名不正言不顺。
官仓动不得,那么可以动脑筋的地方只剩下民仓了。
这些民仓可不是普通乡民的粮仓,而泛指世家大族囤积粮食的所在。
自古以来,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世家豪族手中永远不会短缺粮食,在多数时候,他们甚至囤积居奇,等到乡民走投无路的时候,用最低贱的价格从乡民手中购得田地。
土地兼并就是通过这种卑劣的手段达成的。
等到天下太平了,流离失所的百姓重新返回家园,可他们已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只能租种豪族的土地,缴纳高昂的赋税。
一年的幸苦劳作,除了仅够一家人果腹的粮食之外,所有的收获都成了豪族的积累。
“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说的就是土地兼并之害。
大明开国之初,人丁凋落,为了巩固统治,休养生息,朱元璋定下了利于民生的法律,可是,几百年的时间过去,律法早已经被人研究透彻,如何钻律法的漏洞,豪强们深有感触。
天灾之年,这时候的生产力极为低下,一亩地产粮也不过百十来斤而已。
这百十斤的收获在交完赋税之后,留给百姓的只有两三成,甚至更少。
长此以往,几十年过去,原本家家有田,户户有余粮的情景大为转变。
乐平,除了些结堡自居的乡民之外,多数穷苦人家都抛家弃业,逃难而去。
为数众多的土地闲置下来,就连拥有大量奴仆的世家豪族都找不出足够的人手来开垦土地,种植作物。
不过,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豪族的庄园中依旧堆积着小山堆似的米粟。
王腾与侯十九打的就是这豪族的主意。
反正不义之财取之有道!
那些世家大族,哪一个的双手是干净的?
这些日子,暗营的暗卫早已经渗透到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小城镇。
什么地方有大户的庄园,什么地方守卫森严,这些情况尽在暗营的掌握之中。
此番,王腾刚把想法说诸于口,侯十九便兴奋地回道:“回禀大人,在三十里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神池镇,在镇外有一个刘姓大户的庄园,据说庄园里屯有不少粮食。”
“这刘姓人家的来头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据说那刘大户是乐平城守将刘永贵的族叔,与范永斗也沾亲带故”
“范永斗?看来不动刘大户是不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