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是何等人物?吴三桂的小伎俩压根瞒不过他。
当着诸人的面,吴三桂之所以惹是生非,招惹广灵军将,还不是因为广灵军击退豪格,出尽了风头?
王腾已经是四品游击了,如若再升官,势必会对山西原有的将门世家形成冲击。
诺大的山西,重要的职位都是有主之人,谁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利益,让别人上位!
刚开始,山西诸将没有将王腾放在眼中,一个四品游击而已,如若没有机遇,再想升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谁能够想到王腾转眼间就打了个胜仗,以两千对六千,非但没败,反而支撑到了大同军的到来。
这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野外斩首数百真奴,这是数十年未有之战绩,于情于理朝廷都应该给予赏赐,否则的话定会寒了军将之心。
可是,游击再往上可就是参将了,参将已经属于权力的上层了,现有的将门世家容不得一个白丁爬到他们头上去!
吴三桂出身辽东将门世家,一直没把草根出身的王腾放在眼中,在他看来,这种挽狂澜于既倒的事情就应该由将门来做,王腾此举,显然越俎代庖了。
借着酒宴生事,固然有教训王腾的意思,却也有趁机试探卢象升的意味。
若是卢象升一心包庇王腾,说不定山西将门要早做准备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王腾麾下的军将竟然如此难缠,以吴三桂自幼习武的本事竟然也胜不过他!
当然了,最令人敬佩的还是卢象升的手段!
吴三桂做梦也想不到科举出身的卢象升竟然有如此身手!
吴三桂跟在卢象升身边已经有几个月了,从未见过他出手,可是,今日所见却让他终身难忘。
一招逼退二人,这等精湛的武艺简直闻所未闻!
能文能武的大明督师,放眼天下只有卢象升一人了吧?
饶是吴三桂眼高于顶,此时此刻也不敢不敬,“大人,是我失礼了!”
卢象升毕竟是宣大总督,若想整治一名小小的武将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过,建奴无奈退军,他心情极佳,当下笑道:“无妨,二位都是大明的栋梁之材,见猎心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来,让我们满饮此碗,庆祝灵丘大捷”。
督师都发话了,谁敢不买面子?
即便吴三桂再是不爽,现在也不得不端起酒碗,喝的一干二净。
有了之前的冲突,不知不觉间,广灵军将与辽西将门之间隐隐有了矛盾,再也不复之前和睦的样子了。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兴致已尽,于是,祖大弼、吴三桂相继告辞而出,只有王腾留了下来。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卢象升与王腾两个人。
摇曳的灯光下,卢象升正襟危坐,“惟忠,适才委屈你了”。
边军戍边数百年,辽西将门的势力早已经根深蒂固,即便是卢象升也不能尽数罢黜,他需要王腾,也需要将门的支持。
王腾明白卢象升的为难,他不以为意,“大人这是哪里话,末将也是大明游击,自当为国分忧!”
卢象升很欣慰,是呀,此时的忍让确实是为了顾全大局,否则的话,面对吴三桂咄咄逼人的行径,王腾大可以针锋相对。
不过,王腾给足了卢象升面子,没有扩大冲突,这一点,值得称赞。
“惟忠,你能这么想,我心甚慰,不过,今夜唤你留下,却是有事相商?”
“不知大人何事吩咐?”
“建奴虽退,危害犹存,本官想问你有何良策?”
王腾一揖到底,“下官想先行请罪,再献计策”。
卢象升哑然失笑,“惟忠,你是在说笑吗?你是山西的大功臣,怎么反而有罪?你若是有罪,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不得不说,从开始到现在,卢象升对王腾的印象都是很好的,这样一个卖相极佳,偏偏又知进退的将才,卢象升可不想轻易放过。
卢象升的和善让人如沐春风,王腾低声说道;“大人,下官身为蔚州游击,却丢了广灵县城,直至今日,广灵城依旧在建奴手中”。
卢象升不以为意,“广灵失守,罪不在你,若是朝廷苛责,我一定上奏朝廷言明真相”。
王腾颇为感动,“大人知遇之恩,末将这辈子也难以报答”。
卢象升摇了摇头,“此言差矣,你能有今日,绝非本官之功”。
别的人揽功还来不及,卢象升倒好,竟然推辞不受,这等耿直的性格着实令人钦佩。
王腾不再纠结于此事,而是谈起了正事:“大人,此番豪格损兵折将,几乎没得到任何好处,这样的情况下,只怕他不会轻易退兵了”。
卢象升微微一笑:“惟忠,你有何计?”
王腾欲言又止,卢象升似有所觉,“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本官绝不会怪你”。
得了卢象升的保证,王腾再无疑虑,“大人,我山西有边军数万,敢战之士无数,可是,真正与敌厮杀的军将却寥寥无几,说到底,还是各路军将存了保存实力的念头”。
卢象升叹了口气,他知道王腾说得是实情,可是,边军积弊已久,若想改变,难于上青天,“惟忠,你有什么想法便直说吧”。
“大人,我听说正蓝旗的阿巴泰已经到了大同,如果他与豪格联手,那又该如何是好?”
阿巴泰麾下尚有七八千建奴,如果算上豪格的兵马,这是万余人。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山西已经满地疮痍了,实在见不得太多厮杀了。
卢象升皱起眉头,“若是如此,山西只怕多事了”。
王腾记得很清楚,历史上,黄台吉就在这崇祯九年建立了大清国。
眼下,作为长子的豪格出征大明,非但没讨到好处,反而损兵折将,这搁谁脸上也是颜面无光的事情。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豪格一定会想方设法扳回一局!
王腾微微拱手,朗声说道:“大人,建奴之害,尤胜蝗灾,要想毕其功于一役,只有两个办法。”
卢象升打起精神:“喔?什么办法,快快说来!”
王腾不再卖关子,嘴里道:“要么尽数剿杀,不留后患,要么离间其众,使其不攻自乱”。
卢象升来了兴致:“阿巴泰部众依旧有七千之众,这么多建奴想要尽数剿杀的话,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除非多方围堵,截断建奴的活动空间,不然的话,一旦建奴流窜起来,想要尽数歼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卢象升深以为然,“不错,是这个理儿,可如今我山西可用之兵少之又少,怕是奈何不得阿巴泰呀”。
王腾没有出言反驳,算是默认了卢象升的说法。
广灵军、大同军的成功只是侥幸,只要豪格再小心一些,建奴绝对会爆发超强的战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