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婉儿伤得不重,在吴有性的医治下,她的伤情逐渐稳定下来,不过,再想长途跋涉肯定是不行了。
王腾考虑之后,将其安置在一处庄园内,等到伤势稳定,会有人将余婉儿送回蔚州。
这一次实在是太险了,王腾遇袭的时候,如果不是余婉儿及时出现,迟滞了女刺客的进击,说不定王腾已经死了。堂堂蔚州守备,到头来竟然还要靠一个女人来救命!
王腾觉得颜面无光,亲卫统领陈到更是羞臊交加。哪怕刺客已经被尽数擒拿,可他还是觉得颇为难堪,“大人,卑下护卫不利,以致夫人受了伤,请大人责罚!”
王腾铁青着脸,任谁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心情都不会太好。
幸好,余婉儿伤的不是太重,否则的话,王腾去哪里再找一个余婉儿这样细心体贴的女人?
亲卫的自责,王腾并没有出言宽慰,只是冷冷地问道:“问出来了吗?谁是幕后指使?”
陈到有些羞愧,“大人,刺客嘴硬的很,一直不肯招认”。
王腾更不爽了,“黄虎呢,让他出马”。
“黄将军正在审问”
王腾这才稳住心神,有黄虎出马,刺客坚持不了多久的。
广灵军中,黄虎是出了名的刑讯高手,鞑子也好,流寇也罢,从未有人在他手中坚持过一个时辰。
王腾曾经好奇过,黄虎到底有怎样的手段?
然而,某次见识过之后,王腾三日不识肉味,那血淋淋的场面即使现在想来依旧浑身发冷。
审讯的地点距离大帐有四五百步,这么远的距离,一阵阵惨叫声依旧接连不断地传了过来。
王腾摇了摇头,为刺客感到悲哀,招惹谁不好,招惹到老子头上,这不是找死吗?
没多久,黄虎兴匆匆而来,“大人,他们是鞑子派出的死间!”
王腾眼皮一跳,“死间?”
“就是死士!”
王腾吸了口冷气,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守备,鞑子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还问出别的东西没有?”
黄虎舔了舔嘴角的血珠,颇为兴奋,“没有,大人,这二人是我生平罕见的硬骨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问个水落石出”。
“他们没有同党?”
“没有,这二人是逃亡北地的汉人,鞑子训练之后将他们派出来的”
印象中,大明朝的城池要塞有不少人都是被细作里应外合拿下的,如今看来,黄台吉的情报工作确实先人一步。
王腾意识到了危险,“不着急,大军还要赶路,他们二人便交给你,能够问出什么,那就看你的手段了”。
黄虎大喜,“好嘞,大人放心,我不让他们死,他们绝对会活得好好的”。
这厮的嗜好也太古怪了,竟然喜好刑讯逼供……
王腾有些无语,“别忘了你的主要职责!”
黄虎大笑,“哈哈,忘不掉!”
瞧着黄虎跃跃欲试的背影,王腾再一次为刺客感到悲哀,有时候,想死也不容易。
陈到这时候低声说道:“大人,还剩下一名无辜女孩,不知如何处置?”
余婉儿这时候开口了,“大人,刚才多亏了这姑娘提前示警,否则的话,我险些没认出他们”。
王腾大为好奇,“刚才是怎么回事?婉儿,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刺客的?”
“那女孩一直在无声说着坏人两个字,他们没注意,我却注意到了”
王腾没想到余婉儿还有这天赋,当下笑道:“问问这姑娘还有没有家人,如果没有,以后就让她陪你吧,婉儿,你觉得可好?”
余婉儿很是高兴,“只要姑娘同意,我来照顾她”。
应该是她照顾你才对,王腾笑了笑,没有反驳。
这时,陈到再度请罪,王腾不置可否,“讨伐流寇,正是用人之际,我准你戴罪立功,若你立下功勋,此事便一笔勾销,否则的话,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陈到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王腾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刺客的目标。
春秋战国的历史上,门客、死士绝地刺杀的案例不知凡几,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荆轲刺秦王。
燕国事败之后,太子丹认罪服法,可秦王嬴政依旧没有绕过燕国。
直到燕国灭亡,秦王的怒火方才止歇。
眼下,刺客乔装设伏,虽然未曾得手,却也给王腾提了醒。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是所有敌人都会在堂堂正正的战场上出招,他们可能采取暗杀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往后,王腾必须多加小心,慎之又慎!
童一贯、黄得功等人闻听王腾遇袭,纷纷前来探望。
“大人,贼人胆大妄为,是否还有同党?”
王腾摇摇头,“并无同党,刺客只有两人”。
“是否需要暂缓行军?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之时再行开拨?”
“不,讨伐流寇一事,刻不容缓,刺客已然束手就擒,不必再纠结于此事了”
“喏”
王腾并不是太过苛刻的人,杀死刺客之后,他没有借题发挥,严惩亲卫军卒,而是默许了增加护卫人手的作法。
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揪住疏漏不放,倒不如着眼于未来。
将余婉儿留在庄园之后,大军再度开拨。
宅院中,余婉儿目光复杂,嘴里道:“大人已经走了吗?”
“夫人,大人留下百名护卫、两名医工,已然策马离开了”
余婉儿松了口气,这时候面对王腾,她总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女人心,海底针,余婉儿温尔儒雅,从来没人能够想到,她竟然为王腾挡了一刀。
刺客痛下杀手的时候,余婉儿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隐隐有种解脱的感觉,如果真的为了王腾死去,想必也是一种解脱,最起码,王腾不会忘记她了。
不过,受伤昏厥之前,王腾那番关切之言,却还是让余婉儿颇为感动。
十日之后,广灵军抵达目的地,寿阳。
此时,州城已被流寇占据,李自成帐下大将刘宗敏统兵五千,放弃了外围的工事,摆出一副死守坚城的态势。
寿阳临近太行山脉,贼人夺取此城,大有留做后路的意思。
卢象升并不在此处,他在这里留下了三千兵马,目的便是看住刘宗敏。
王腾抵达之后,第一时间拜访了参将马科。
马科早就听说过王腾的名头,小小年纪便身居五品,这让他艳羡不已。
多少人奋斗了一辈子也不过官居五品,可是,王腾只用了一年便做到了,这种晋升速度便是将门之后都望尘莫及。
“王守备,本官听说过你,杀鞑子,杀流寇,战无不胜,很是厉害呀”
王腾连连谦逊,“大人过谦了,下官只是侥幸获胜罢了”。
马科笑道:“贼将刘宗敏窃据寿城,百姓深受其害,本官要夺下此城,为民除害,不知王守备有什么看法?”
攻城,意味着有人要做炮灰!
王腾可不想被人当枪使,不过,马科毕竟是三品参将,当面拒绝肯定是不行了,暂且虚与委蛇好了,想到这里,王腾正色道:“大人想要攻城,下官自然全力配合,不过我部人马跋涉而来,人马俱乏,能否宽限几日”。
马科正在筹备攻城器械,当下显得很爽快,“三日之后如何?”
三天的时间,足够王腾想出应对之策了,“便依大人所言!”
二人寒暄一番之后,王腾告辞离去,他在亲卫的陪同下策马绕着寿阳城转了一圈,“这城池高大,护城河水深不见底,只怕强攻不易”。
童一贯连连颌首,“大人所言极是,城内粮秣极多,刘宗敏又狡猾谨慎,大军不可强攻”。
“细作可否入城?里应外合如何?”
“数日之前,刘宗敏便严禁外人出入,细作难以入城,即便侥幸入城,也难以靠近城门”
王腾颇为遗憾,他手中只有两门佛朗机炮,若非万不得已,并不想耗费在这里。
火炮是杀手锏,轻易不能暴露,不过,火药就不同了。
当下,王腾又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妥当了吗?”
童一贯有些不解,“十具棺材,已然准备妥当,不过,大人要他们作甚?”
“接下来,能否破城就要看它们的了”
童一贯茫然不解。
王腾懒得解释,他搞出的炸药能否堪用还是个未知数,如果过早显摆,反而会惹人嗤笑。
在城头守军的注视下,广灵军开始挖掘地道。
刘宗敏环顾四周,露出一副不容置信的表情,“这支官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要干什么?”
“将军,他们怕是要穴攻”
刘宗敏嗤之以鼻:“官军黔驴技穷了,寿阳城岂是区区穴攻便可拿下的?传我军令,使人多在城墙角落布置大缸,一有动静,即刻来报”。
“喏!”
“王凉,你领三百兵马,掘一横沟,不可让一名官军由地穴入城”
“喏!”
布置妥当之后,刘宗敏依旧有些怀疑,“来的到底是谁?”
“将军,八成是蔚州王腾”
“喔?此人是谁?”
“此人多次大胜建奴,不沾泥便是死在他手中”。
刘宗敏嗤之以鼻,“无知小儿侥幸得势,今日遇见我,也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话虽如此,可是,直觉告诉刘宗敏,王腾的手段绝不止如此。
流寇面面相觑,许久,一人方才回到:“将军,王腾怕是黔驴技穷了,这穴攻一招,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确实不算高明”。
刘宗敏安插在寿阳,是作为流寇的后路,只要他不死,李自成的大军便有了转圜的空间。
作为留守大将,刘宗敏不敢大意,“好了,尔等严加防备,不可大意了,王腾麾下兵马跋涉而来,肯定又累又疲,我们只要严守城池,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头领,广灵兵马立足未稳,我愿领军一千,出城夜袭”
刘宗敏显得颇为意动,如果能够初战告捷,城内的军心士气必然可以大幅提升,这对于日后的守城作战大有裨益。
只是,如果夜袭失利的话,那又该如何是好?
另一名裨将果然提出了反对意见,“头领,万万不可,广灵军实力强悍,王腾更是久经战阵,赵将军战意高昂,这是好事,可谁也不敢保证王腾是否早有防备,夜袭作战,一旦守军有所堤防,只怕胜之不易呀”。
姓赵的贼将很是不爽,“哼,你又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照你这么说,这寿阳也不用守了,我们直接降了王腾便是”。
“你,赵将军何必强词夺理”
“都他娘的住口”,眼看着麾下两人骂将起来,刘宗敏变了脸色,喝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消停?赵薄,马远的顾虑不无道理,夜袭得手,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夜袭失败,官军尾随入城,那又该如何是好?”
赵薄拍着胸膛,嘴里道:“头领宽心,我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事败,绝不入城苟活,我会在城外与敌同归于尽”。
刘宗敏还是没有松口,“都退下吧,夜袭之事就此作罢,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许出城,违令者,斩”。
“头领”
“怎么?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末将不敢”
“那便退下吧”
“喏!”
“马远,你留下”
“喏”
“城外王腾虎视眈眈,赵薄虽然莽撞,却忠勇可嘉,刚才他出言冲撞了你,你莫要记挂在心上”
“头领放心,都是为了公事,在下哪会较真?”
“那便好,你觉得王腾到底想做什么?”
“头领,我觉得王腾穴攻只不过是试探之举罢了”
刘宗敏吸了口气,“你是说王腾想借此试探城内的防备?”
“不错,王腾素来狡诈,一旦被他使出深浅,接下来,寿阳就要面临真正的苦战了”
“哼,我严守不出,谅他也无计可施”
“头领英明,只要我部人马拒不出城,王腾必定无计可施”
“虽说如此,可穴攻一事还是不容小觑,我再给你一千兵马,负责城内巡视事宜”
“喏”
做好两手准备之后,刘宗敏才觉得高枕无忧。
寿阳城外,广灵军一直在挖掘地道。
穴攻的军士都是王腾招募来的老手,几个月之前,他们都是在矿上采矿的乡民,现在,掘挖地道,他们显得游刃有余。
寿阳城临济河道,地下水极为丰富。
挖掘地道,选址很重要。
几十路人马同时挖掘,最后只选出了六条地道。
深入底下两丈的军卒宛若蚂蚁一般,周而复始地工作着。
有人负责挖掘,有人负责运土,有人负责固定通道。
每一条地道中,都有数百人在工作着。
这是王腾第一次督导“穴攻”,能否成功他也心中没谱。
城内,贼将高度紧张,他们通过瓷瓮来辨别地道的方向,第一日,毫无察觉,第二日,城东、城北同时出现巨大的声响。
刘宗敏闻听之后不敢大意,他派出兵马严加防备。
广灵军战力强劲,若让他们冲入城中,刘宗敏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第三日,十具硕大的棺材进入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