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出现的太过突然,商队的护卫为求自保,只能灭掉篝火。
没了火源,劫匪自然没了目标,不过,商队的护卫却借助劫匪手中的火把找到了目标。
一时之间,稀稀疏疏的箭矢劲射而出。
间或有倒霉的劫匪中箭受伤,惨呼声此起彼伏。
商队的临时营地一片黑暗,稀稀郎朗的星光下,一队队劫匪茫然失措,“车队在哪里?”
劫匪头目勃然大怒,“蠢货,丢火把,你们要做靶子吗?”
得了提醒,劫匪们恍然大悟,他们再次掷出手中的火把。
一时之间,车队、营地再度出现在劫匪面前。
劫匪跃跃欲试,“头领,如何?冲是不冲?”
劫匪头目狰狞着脸,咬牙说道:“冲!都到了这时候,如果商队真有援军的话,他们早已经冲过来了,绝不会等到现在!”
“头领所言极是!”
“告诉兄弟们,放手去杀,不必留下活口”
“好嘞,头领有令,全军出击!”
“杀,杀,杀!”
得了吩咐,数百名劫匪宛若脱缰的野马一般疾冲而出。
只要做成了这票生意,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一份不菲的重赏,这赏赐,值得人冒险!
于是乎,黑夜中出现的劫匪战意高昂,他们宛若豺狼一般向前方冲去。
在劫匪看来,商队虽有护卫,却都是些样子货,只要一拥而上,他们一定会吓的屁滚尿流!
就算护卫拼死反击,劫匪也丝毫不惧,他们这些人马可都是银子喂饱了的高手,若连商队的护卫都解决不了,传出去一定笑掉人大牙。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劫匪越冲越近,星星点点的火光下,劫匪势在必得。
然而,商队的护卫却不是待宰的羔羊,他们也有杀人的武器。
哪怕劫匪来势汹汹,护卫们依旧奋起反击。
“铿铿铿!”
甫一接触,劫匪并未占据上风。
商队的护卫躲在车阵之后,用长枪挡住了劫匪的冲势。
短兵交接,商队护卫士气大涨,劫匪不过如此!只要万众一心,即便没有援军也可以挡得住。
不过,劫匪毕竟蓄谋已久,攻势受挫之后,他们很快使出了下三滥的招数:挥洒石灰粉!
这一招是从王腾手中学来的!
劫匪们觉得用处极大,于是,石灰粉在今夜重出江湖。
黑夜中,光线虽暗,然而,商队的护卫们却睁大了眼睛,越是看不清楚,他们越要努力分辨。
这时候,大包大包的石灰从天而降,由于力道、风向、光线等种种因素,许多石灰失去了目标,无功而返,不过,绝大多数石灰依旧浇了商队护卫一头一脸。
双眼灼烧的痛苦难以言喻,护卫们失声惨叫起来。
劫匪阴招得手,当即狞笑着扑杀而来。
这一次,护卫们隐隐有些抵挡不住了。
适才双眼中招的军卒多是厮杀的中坚主力,他们陡然遭创,极大地影响到了车阵的防护力。
劫匪得势不饶人,发起了凶猛的攻势。
若是没有外援出手,用不了多久,车队便守不住了。
危急关头,商队的护卫首领点燃了火铳。
“砰!”
巨大的铳响震耳欲聋,一名劫匪受创毙命。
劫匪们不以为意,他们只以为这是商队的拼死反击,没有人意识到,其实这是一种传讯方式。
紧接着,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劫匪依旧没放在心上,倒是劫匪首领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他也没发觉异常,“快些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数里开外,早已经望眼欲穿的广灵军终于得了信号,他们在周遇吉的统领下悄无声地摸了过去。
行至半途,黄虎的人马出现了,贼笑连连的黄虎低声说道:“周兄弟,你部下多是骑卒,又有察哈尔人在,对付劫匪有些小题大做了,守备大人让我们来帮你”。
周遇吉有些不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已经在守备大人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日之内必灭劫匪!”
黄虎不置可否,只是摸出了王腾的令牌,见了令牌,周遇吉懊恼不已,只得退下。
陡然出现的这支官军,人人着甲,个个精悍,他们手持钢刀,砍菜切瓜一般从贼军的后方兜头杀出。
事出突然,劫匪正兴高采烈地往前冲杀,浑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被人包了饺子。
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官军。
不过那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却不像是三五十人能够发出来的动静。
两百人?三百人?亦或是六百人?
忽然,一个令人恐惧的想法不可抑止地冒了出来,难道说,来的是广灵军的人马?
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广灵军,又有谁能够有这种夜战的本领?
这些时日,为了防备广灵军的围剿,四处躲闪,劫匪从不在同一个地点落脚,本以为八九日的功夫,足以把围剿的人马甩到荒郊野外去了。
可他娘的谁能想到,该死的官军偏偏在这要紧的关头出现了。
几十大车的铁料呀,足够几百人用上几个月的了,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不过,聪明些的劫匪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不是夺取财物,而是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为了剿杀这股劫匪,黄虎倾巢来攻。
今夜,就是大鱼上钩的时候。
黄虎把长枪丢在了营地,换上了夜战趁手的短兵器。
与此同时,六百名军卒也统一换上了钢刀。
夜袭战,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快、狠、猛,要抢在地方反应过来之前,断掉他们的退路,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结果显而易见,广灵军卒做到了他们事前谋划好的一切,悄无声息地跟进,迅若雷霆一般的击杀,完全打了劫匪一个措手不及。
来袭的劫匪只不过有四百多人,而官军呢?足足有六百人,若是加上一百名守护财物的乡民,这就是一千多人。
以多击少,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火光闪动,杀声阵阵,原本陷入绝望境地的护卫们险死还生,他们没想到在这夜色深沉的荒郊野外,援军来的这么及时。
杀贼!
商队护卫越战越勇,他们用手中简陋的武器硬生生拖住了一大半的劫匪,剩下来的那些匪徒试图逃窜,可已经围拢过来的广灵军又哪里肯放过他们?
凉风吹开了遮挡月亮的乌云,明亮的月光散满了大地。
黄虎一马当先,他出刀如秋风扫落叶,手下无一合之众。
如果可以选择,劫匪真想放下武器,请求饶恕,然而,黄虎对他们这些手染血腥的劫匪一向心狠手辣,活路是没有了,死也要死的爷们点儿吧!
绝望之下,劫匪大声呼喝着,他们调转方向,冲着广灵军出现的地方疾奔而去。
广灵军出现的太是时候了,正是劫匪没了阵势,各自为战的时候。
原本暗夜深沉,借着夜幕,兴许还能有三两个漏网之鱼,可此番月朗如昼,手持火把的劫匪就好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即便他们当中机敏的家伙丢了火把,可围拢过来的广灵军士已经找准了目标,恶狠狠地就是兜头一刀。
逃窜到这里的劫匪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往日里他们都是凭借嗜血的悍勇,以及数倍的人数来欺凌乡民,杀人越货,可现在被欺凌的对象变成了他们自己。
比武器,广灵军个个持刀,要比劫匪手中锈迹斑斑种类繁多的样子货要好上无数倍;比人数,广灵军卒更是三倍于贼!
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劫匪都知道今日是栽了,能否活下去,就看手中的这要命的家伙能否争气了……
有心胆俱裂的贼寇叩首欲降,可却被黄虎下令斩杀了。
这伙贼人心狠手辣,作恶多端,每个人手上都有不少人命,饶恕他们的饶命,只会让乡民生出怨愤,只有杀了他们,用他们的鲜血与头颅才能震慑住宵小,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这蔚州是王腾的地盘。
当天夜里,四百名劫匪只逃了十余人,余者都被黄虎以及周遇吉斩杀。
通过一番问询,黄虎揪出了幕后真凶!
范永斗!
劫匪的幕后主使是范永斗!
消息报与王腾知晓,他却毫不意外。
敢在蔚州生事的杀才,除了范永斗便是靳良玉,除了他们之外,王腾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
眼下,一切水落石出,王腾琢磨着如何才能报仇雪恨,出了这样的事情,倘若没有任何反制措施,只会让人平白小瞧了自己。
可是,如何报复呢?
王腾陷入沉思。
自从王腾做了蔚州守备,范氏、靳氏在蔚州的生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即便王腾有心报复,却也没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广灵军在蔚州算是强军,可是,一旦出了蔚州,王腾压根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就这么忍气吞声?
这显然不是王腾的准则。
这时候,王腾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卑微。
与整个大明朝比起来,王腾只不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守备,未经上官许可,甚至不能带着兵马离开辖区。
忽而,一个人选出现在王腾的脑海,余象!
在王腾的极力支撑下,余象已经成为整个大同府颇有实力的地下首领,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余象其实是王腾布下的棋子!
一日之后,王腾见到了余象,“我想对付范永斗,你有什么法子?”
余象并不意外,“范永斗做的是粮秣生意,大人若想对付他,须得从粮秣着手”。
“说说看”
“秋粮即将入库,正是收粮的大好时机,大人若是有意与范永斗为敌,不如抢购粮秣,扰乱范氏的布局,不过,如此以来只怕耗银极多,还请大人早作准备”
银子,王腾多的是,只要能让范永斗吃瘪,花多钱都愿意,“你觉得多少银子足够?”
“如果只是大同府一地,大人要准备白银万两”
王腾微微颌首,“如果是整个山西呢?”
余象吸了口气,“那大人要准备好十万两银子!”
王腾不置可否,“我还有铁料,可以用它们换银子”。
懂得规矩的人知道,任何一种单一货物一旦在同一时间段都不能出现的太多,否则的话,很有可能引起商品价格的暴跌。
铁料在国内虽然是稀缺品,不过,价格一直被靳氏把持。
蔚州是王腾的天下,可是,蔚州之外,是靳氏的天下。
余象在外头历练了这么久,自然懂得这行情,思虑再三之后,他不无忧虑地分析起来,“大人,范永斗与靳良玉狼狈为奸,倘若我们发卖铁料,只怕二人会联手压价”。
这些时日,王腾已经卖出了一万多斤铁料,蔚州市场已经接近饱和,要想赚钱,只能卖往他处。
王腾知道这是实情,“无妨,我有办法!”
“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只要盯紧了范永斗、靳良玉便好,必要的时候,咱们也给他来一招还施彼身!”
余象眼前一亮,“大人宽心,我明白了!”
没多久,易州的商栈传来消息,当地的官府以商栈铁料来历不明唯有查封了店铺!
毫无疑问,这是晋商勾结官府的结果。
王腾虽然是个守备,可是却对易州的事情鞭长莫及。
难道说,只能放弃易州的局面?
蔚州的铁料好不容易在易州打开了局面,倘若就此放弃,只会便宜了靳良玉!
不成,绝不能如此!
走走焦源溥的门路?
易州并非山西辖区,只怕找了焦源溥也没有用!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值得去找卢象升吗?
人情这种东西,用一次少一次!
思来想去,王腾宁愿放弃易州的大好局面也不愿求到卢象升头上去!
可是,就这么忍气吞声?
绝不!
流民营中的流民还等着粮秣食用,易州商道必须保持畅通,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急切间,王腾甚至打算去易州走一遭,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跟他作对!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的王腾可能无法将其踩在脚下,可是,十年之后呢?
王腾有把握位极人臣,到那时候,谁给他苦头吃,他会睚眦必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