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借风势,越燃越大,松木蕴含的油脂在这种情况下成了最佳的助燃剂,草木一触即燃。
潜伏在山腰处的山贼正摩拳擦掌,随时准备突袭而出,谁曾想,官军好端端的竟然放起了火,这他娘的也太没有道德了吧。
火势顺着西风往山顶席卷而去,潜伏在山腰处的贼寇被呛得难受至极。
跑,再不跑就要被大火烤成熟肉了。
不需要人指挥,所有的山贼都撒腿狂奔,他们只恨爹娘少给了自己两条腿。
面具男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他没想到谋划许久的计策竟然因为一把大火就出了纰漏,这让他如何回去交差?
山下,广灵军已经布好了阵势,火铳手在外,长枪兵在内,后方是心惊胆战的死囚。
敌情未明之前,不需要做太多冒险的事情,只要恪守本阵就好。
没多久,周遇吉打马回禀,“都尉,幸不辱命,这火烧了起来。”
“如何?贼人可曾显出踪迹?”
“我们都听到了半山腰的惊呼声,看模样,这帮贼人也被大火吓的够呛”
“可以过境吗?”
“浓烟滚滚,看不真切,正是穿过山道的最佳时机”
王腾知道,须得当机立断,否则的话一旦贼人缓过神来,广灵军再想穿过山道可就难了,贼人只需要居高临下便可以威胁到山道上的人马。
“传令下去,过山!”
王腾一声令下,广灵军便押着死囚进入了山谷。
狭长的山谷只有二百丈,广灵军没耗费多少时间便平安通过。
自始至终,广灵军都保持着警惕,可贼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兴许是大火、浓烟的缘故,贼人自顾不暇。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广灵军而言,这把火烧得及时。
山顶,贼寇瞪着王腾的车队,目光已经可以喷出火来。
辛辛苦苦准备的滚石、巨木全都没了用场,广灵军竟然用一把火逃了过去!
真要是让王腾完好无损地抵达虎裕口,他们如何交差?
“快,下山,追击!”
贼众不肯从命,大火并没有完全熄灭,这时候下山简直与送命没有任何区别,“头领,还是等会儿吧,山火猛烈,要是被烧伤了可就麻烦了。”
面具男气的直哆嗦,他想指使山贼下山,可山贼也不是傻子呀,前方摆明了是火海,谁还愿意去跳?
“好,要是跑了官军,走了军械,你们就等着承受贵人的怒火吧”
抛下一句胁迫的话,面具男抽身离去,事已至此,徒留无益,还是再想些其他的办法才是正经。
反正从此地到虎裕口路途遥远,不是三两日的事情,只要花费些气力,不愁杀不了那王腾。
过了山谷,王腾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不过,贼人很有可能追出来,远远没到放松的时候。
想到这里,王腾大声吩咐下去:“全军戒备,探马提高警惕,一有贼人,即刻来报!”
“得令!”
想到以后的路程,王腾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才行了几日的路便遇到了山匪,真要是一路行下去,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呢。
死囚也好,辎重也罢,偏偏是折损不得的物事,广灵军根本提不起速度,真是个要命的差事呀。
整日整日的赶路,众人都是累的紧了,可是,听了王腾的吩咐,军卒们还是打起精神,全力戒备。
山火渐渐熄灭了,不少贼寇躲到山泉中,倒是逃过一劫,可他们身上都是又脏又湿,每个人都狼狈的很。
“怎么办?军械还没到手,究竟追还是不追?”贼寇的头目一阵犹豫。
“追追看,被官军一把火烧到这个地步,弟兄们都憋了一肚子火,不把这火泄了,谁也不舒坦”
“好,那还等什么?点齐兄弟,追他娘的,夺了军械,也好向贵人交差呀!”
“追!”
山匪没吃上什么大亏,一时间贼心不死,竟然聒噪着下山追去。
王腾的车队往前行了约莫有三里路的时候,突然听得探马来报,说一股贼军正尾行而来。
“这帮贼寇有多少人马?”
探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粗略看去,起码在一千开外。”
这个数目已经足以对广灵军形成威胁了,好在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王腾指着装载军械的马车,道:“快把马车围拢成一圈,把马都牵到圈中央,长枪手靠前,刀盾兵随后,火铳兵随时待命,死囚营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前方数十里尽是平原地,逃跑肯定是来不及的。
与其六神无主亡命逃窜,倒不如留下来放手一搏。
刚刚在灵丘厮杀了一阵,广灵军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王腾觉得有必要给身后的贼人留下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千余人马齐齐动手,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一个方圆几十丈的临时车阵便形成了。
拉载军械的马车足有十九辆,这么多的车辆虽然不能把车阵组的严谨密实,可起码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阻滞贼军攻袭的作用。
除却在死囚营中担任职务的官军,能够单独作战的人马不过四百人。
四百对一千,看上去广灵军不占上风,可是,王腾却信心百倍。
两军相距不过五百步的时候,火铳兵已经完成了火药装填工作。
山匪也好,流寇也罢,王腾不觉得他们会是广灵军的对手!
自家兵马连建奴都杀了几百个,区区山贼又算得了什么?
“头领,官军不逃了,他们躲进了车阵里头!”
“别着急,让兄弟们节省力气,咱们慢慢过去磨死他们”
“得令!”
在头目的约束下,山贼停止了奔跑,改为缓行这种保存体力的方式。
二百步,死囚营的人瑟瑟发抖,他们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一百三十步,黄得功暴喝一声,“火铳手准备!”
“哗哗哗”,一阵衣甲摩擦之声响起。
火铳手调整好呼吸,蓄势以待。
“稳住!”
近了,更近了,山贼很快射出了他们为数不多的角弓。
除了极少数倒霉鬼外,广灵军几乎没有折损。
七十步,火铳兵等候已久的命令终于下达了:“前方七十步,齐射!”
“砰砰砰”,一百多支火铳硝烟弥漫,射出了枪弹。
山贼的阵形一阵大乱,他们手里虽然有了像样的家伙,可却没有珍稀至极的铁盔铁甲,铅弹扑面而来,他们只能狼突豕窜,寄希望于火铳失准。
然而,贼寇的阵形过于密集,在前前后后全都是人的情况下,即使想躲,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啊”“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山贼一阵心慌,官军的火铳太多了,这样的话,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兄弟才能冲过去。
怎么办?这时候才有贼寇想起己方阵中也有百十张长弓。
“快,让张三他们射死这帮官军!”
山贼做惯了打家劫舍的买卖,他们更习惯于偷袭、埋伏作战,像这种堂堂正正的平原决战,恰好是他们最不擅长的战术。
趁着贼寇弓手尚未缓过神来,王腾这边的火铳又射出了两轮枪弹,期间,又倒下了百十名山匪。
这时候,山贼中的弓手终于气喘吁吁地弯弓搭箭,抛射而出。
箭矢逆风而行,力道大减,有几支甚至落到了自家人马的上头,这种乌龙顿时引得人人大骂,若不是同伴阻拦,说不定几个脾气火爆的家伙都可能调转回头去找自家的弓手算账。
间或有三两支箭矢侥幸落到车阵之中,可却没能给广灵军带来任何伤亡。
五十步,敌我双方都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狰狞的面目了。
“冲过去,夺了军械,重重有赏!”
贪欲成为贼寇前进的动力,他们折损了百十名同伴,却依旧没有死心。
“冲过去,官军的火铳就没了作用!”
抱着这个念头,山贼只是玩命一般往前狂奔着,试图逃出火铳的射程。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近了,更近了,冲得最快的贼寇终于靠近了车阵。
车阵由一辆一辆满载的木车组成,高大的木车成了官军的天然屏障。
然而,由于木车数量有限,所以木车与木车之间留有不大的空档,可以容纳三人同时经过。
不等犹豫的贼寇作出正确的判断,“嗷嗷”叫着的同伴便将他们推进了车阵之间。
车阵之后,是一名名严阵以待的官军。
“嗖嗖嗖”,一杆又一杆犀利的长枪凶狠地刺出。
踏入车阵的贼寇却苦无躲避的空间,只能试图用兵器格挡下来,可刺来的长枪数量太多,往往有三五支,这么多的致命的武器等闲人哪里能够支撑的住?
短兵交接,贼寇的弓手完全失去了用处,他们不敢射箭,生怕伤到了自家人马,可官军却没有这种顾虑了,贼寇大部人马依旧在射程之内,两百名火铳手不顾疲惫,射出了一轮又一轮枪弹。
几个回合下来,足有二百多人死在了火枪下。
山贼依旧有一千人!
在大小头领的煽动下,贼寇爬上木车,跳入车阵,试图多面夹击,扰乱官军的部署。
“快,杀进阵去,老子就不相信官军能有三头六臂!”
“杀,我们有一千多人,官军不过是些苦力罢了,杀了他们,夺了军械,日后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
贼人的大小头目鼓动着普通的贼寇,指使他们翻跃木车,从四面进攻。
然而,王腾对此早已经有所准备。
多面防御的八卦阵可不是摆设,当贼寇信心十足地翻跃木车,试图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他们便会绝望地发现,每一个方向都会有一伙官军组成一个奇怪的阵势在等着他们。
贼寇本是乘兴而来,他们人数众多,要比官军的数量多上数倍,可巨大的数量优势却在车阵面前完全化为乌有。
十九辆木车组成的圆阵将官军擅长阵势作战的优势发挥到了极处,往往一名贼寇进入阵中需要面对二个,甚至是三个以上的官军。
倒在车阵之间的尸体很快已经有了半人高,死相极惨的尸首给后续贼寇的进入带来了更大的困难。
山贼越战越是胆寒,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精悍的官军,区区一个广灵防守官缘何有如此抢劫?便是边军精锐也不过如此吧?
一时间,山贼的大小头目都有了偃旗息鼓的打算。
银钱虽然重要,可还是自家性命要紧。
贼无战心,官军却战意正酣。
在广灵军卒的眼中,那一个又一个的贼寇早已经不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匪徒,而是活生生的银钱,会蹦会叫的米粟,甚至是白花花的婆娘!
杀了他们,杀了贼寇,杀的越多,犒赏便越丰富。
杀,杀,杀!
一波一波的山贼倒在车阵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惊怒交加的贼寇头目才惶然发觉,原来他们麾下的贼众已经削减了一半,只剩下了五成左右。
那五成人马去了哪里?
死了,死的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希望。
逃,逃的越远越好。
一场以劫掠军械为目地的奔袭战竟然演变成溃败,这是任何一名山贼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其实若不是贼寇分散开来,意识不到敌我双方的战损比例,早在一炷香之前他们就会跑得干干净净。
贼寇下山劫掠,折损在三成左右的时候他们便会偃旗息鼓,落荒而逃。
如今战死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人,这个数目接近了流寇人马的一半,而车阵之中,官军的伤亡不过百十人而已。
如此悬殊的战损比例,饶是贼人心狠手辣、胆大包天,可也还是被吓了个屁滚尿流。
山贼落荒而逃,连尸体都没来得及带走。
又胜了一场!
广灵军放声欢呼,胜是胜了,而且是大胜。
此役,共有一百名军卒受伤,真正伤重不治的不过二十多人,这可是真正的胜利。
与灵丘相比,广灵军又有了进步。
王腾觉得,只要弹药充足,就算遇到鞑子,他手下的兵马也可一战!
真正的精锐是在血火中淬炼出来的,没有经历过厮杀的人,不会成为真正的战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