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运把河运和投递业贯通整个大河,当然对接下来的发展有想法。
这之前的投递行,因财力有限,接收的包裹也不很多。所以,投递行虽有若干分号,却都是小本经营。除了通州总号设有账房,其他分号都是掌柜自己做记录。
至于其他的辅助和后勤,压根就用不着。
通州的投递量暴增,地缘优势是重要原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通州的业务量一定会继续增加。而其他投递分号,也会面临同样状况。
这种情况,如果继续眉毛胡子一把抓,投递行就做不下去了。
卓远图估计也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才有此一问。
关于健全投递行管理机构的事,潘再水倒是有所了解,但还不足以给人做讲解。
这事儿便由袁冬初给卓远图介绍:“我们由计划,待到投递业渐渐做大,投递行的各项事务就做进一步的细化……
“在机构设置方面,通州总号需设置几个管事房,比如:人员培训和调度部;财务管理部,也就是账房;还有物资供应和储备,以及外部事务接洽等部门……”
看着卓远图略感意外的神色,袁冬初解释道:“大官人也知道,我们没接触过大商号的事务管理。所以,这些管事房的称呼,大概和寻常商号不太一样,但意思应该不差。
“您是诚运投递的大股东,投递行构建有较大变化,我们理应给您出示一份正式文书。过两日,我们写一份较详细的计划书,送来给您过目。您看可好?”
“我等着看袁姑娘大作。”卓远图笑道。
袁冬初说的什么部,他基本听明白了。但涉及到从未听过的词汇,有点懵也是真的,很需要文字性的东西做些辅助。
不过,袁冬初给出的解释也很合理,没接触过大商号的具体事务,只好按她自己的理解设置称谓。
难得的是,这些称谓听起来还不错,一听之下,就能明白其含义。
这姑娘,每遇到事情,都能由让人眼前一亮的举措。
潘再水插不上嘴,却也连连点头。这些有着新名词的管事房,听着好复杂,以后又都归他管。
这份计划书,他也急等着看呢。
卓远图最好奇的,是“人员培训和调度部”。
若说掌管商号或者什么行业,卓远图自认还是有点见解的。但诚运投递牵扯到用工,在他看来,却是个大大的难题。
卓远图询问:“投递行的用工,算起来应该是体力活儿,又要认识些许文字。袁姑娘所说‘人员培训和调度部’,就是做这方面的事情?”
他不理解的是,专门养一群这样的人,就为了教投递小子怎么做事?
这个潘再水是清楚的,这时,便让他再温习一遍。
潘再水冲着卓远图笑一笑,谨慎的给他解释细节。
袁冬初给出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用现代司空见惯的、定向培训的方式,分不同工种、做不同的培训。
把投递行原本的做事章程进行细化,培训时,做不同事务,学习的章程也有所不同。
教导认字也是一样,投递员学的是负责区域内各街巷的名称,以及常见姓氏和人名。负责分拣的人员,培训时,则注重大河沿岸各城乡镇子的地名。
新招人员培训结束后,需接受考核。达到标准的人,才能入行做事、成为投递行的试用工。
潘再水的解释很谨慎,但也很清晰,听得卓远图频频点头,这又是以个好法子。
寻常的店铺和作坊,包括鸿江船厂这样庞大的产业。在用工上,都是通过师傅带徒弟来教导新人。
这种不怎么花心思的方法一直沿用,谁也没想过做什么改变。但袁冬初面临用工难题时,却有不一样的举措。
把新人集中起来,用统一讲授和择优录用的办法,达到快速出徒的目的。
听潘再水的意思,诚运似乎有相关的授课内容,就是潘再水称作教案的东西。
卓远图问道:“这个培训,是潘掌柜来讲?还是袁姑娘亲自教授?”
女子当夫子挺另类的,但卓远图实在想不出,除了袁冬初,谁还能够胜任这件事。
袁冬初的回答有些模糊:“原本跟着我的两个小姐妹,就是负责做培训的。只是,她们如今在坪洲境内,跟着我们大当家,也是做招工和培训事宜的。
“总号这边……我们当然希望组建一个熟练的培训机构,只看是否能找到合适的人。”
“能授课的人吗?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卓远图很了解的样子,却一点儿没打算施以援手。
袁冬初瞥他一眼,说道:“跟我一起来的,有两人在这方面有点基础,暂时顶一顶还是可以的。有了缓冲时间,再看是否能招收专业做培训的人。”
她说的两个人是小满和星耀。
小满是最早识字的那批人中的一个,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星耀一直跟在她身边,就算没像秀春、小翠那样,专门去学培训事务。但耳濡目染之下,他又在读书认字上狠下过功夫,总比没接触过的人强一些。
但袁冬初还是希望,能雇几个正经读过书的人。有文字功底,再有投递行的培训教案,在这个时代,教普通投递小子绰绰有余。
唯一需要担心的,雇来的人观念是否能和诚运保持一致。
诚运要的是踏踏实实做实事的人,不能因为教一些简单的地名词汇和投递流程,把诚运的投递员教出酸腐气息来。
袁冬初说这些的时候很随意,但卓远图却听得暗自啧舌。
别家从头做起某个大产业或者大商号,那都得一点点的积累钱财、积累经验。
从开始起,便不断摸索、甚至栽跟头,直到管理方法健全起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耗进去两代人、乃至三代人都很正常。
这位倒好,投递行借助大河运输的便利,生意暴增之下,诚运的人本该手忙脚乱、难以应对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再看是否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是否能继续做下去。
但袁冬初这见招拆招、随便一出手便是一套管理章程。这能耐,着实有些惊人了。
这时的卓远图有点遗憾,遗憾廖清溪那老小子没在这里。
这段时间,投递总号的客流暴增,潘再水上下人等应接不暇的当口。廖大老爷一点没替他投入的几百两银子担心,反而很有点幸灾乐祸。
卓远图只是疑似在旁观,事实上他也是担心的。
但廖清溪那老小子,却是真正等着看热闹的。等着看忽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顾天成和袁冬初,会如何作难。
若是让他看着袁冬初的风轻云淡和信手拈来,不知老小子会是怎样的神色。
卓远图挺期待的。
感叹过后,他才想起,自己请这两位过来的目的。
“这次请二位前来,其实另有事相询。”卓远图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大官人客气了,不知有何见教?”袁冬初这才释然,终于要说正事了吗?
她就说嘛,大股东投资的公司出了状况,需要质询公司的经营事务,没道理这么不正式。
卓远图笑道:“袁姑娘才是客气,我却是有事相求的。”
“哦?”袁冬初挑眉。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门口处就响起一道声音:“能让卓大官人相求的事,一定非同寻常,不知我能否听上一听?”
卓远图立即无语。要说这人吧,果然就是不经念叨。
接着,房门便被推开,卓远图的小厮一脸无奈的被挤在一边,廖清溪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施施然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