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站在队列第三，说不紧张是可能的，然而他此时却怀着另一股的情绪，那种浓重的恨意，让他周身的气流都仿佛滞涩了一般。

站在第四的程图安连连看了好几眼，若非自己定力够足，说不定都要退却三步了，修远今日是怎么了，吃了炮仗似的，今日来的人，莫不是喜气洋洋的，眼角眉梢都在飞舞，只有他笔挺地站着，一点都不含蓄地放着冷气。

“下面站着的第三位可是今科探花郎顾靖。”

禹帝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顾靖终于从那种恨意中回过神来，他迅速地退却了周身的冷意，只低着头，出列站在一侧，声音带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低沉喑哑，”回圣人，微臣正是。“

禹帝坐在上面，他如今已经年老，尽管再想恢复当年的意气风发，终究是有心无力的，就连这样的距离，他连探花郎的脸都看的不真切，只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为什么熟悉，这人的气质与太子简直如出一辙，站在那里的时候，宛如一座巍峨的冰山。

思及此，禹帝不由得舒缓了心怀，众多儿子中，他对季云鹤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不过他虽是太子，然大禹帝王向来是能者胜任，如今便就算是给了季云鹤一个考验的机会，若是不行，太子人选另换也不是不行。

虽然想了那么多，不过并不妨碍他对顾靖有了一丝的好感，“卿果然是少年英才，朕观卿所做的文章，句句皆在肺腑，虽然有些不足之处，仍显稚嫩了些，不过所言所感贵在真实，朕心甚慰。”

接着就不痛不痒的表扬了几句，顾靖皆不动声色的接下了，只适时的表现出几分雀跃和惊喜，禹帝非常满意，看嘛，就算是才高八斗一文艳绝天下的探花郎，终究还是少年郎啊。

接下来禹帝就将二甲的那些人都问了一遍，又不时的褒奖了，直到天色暗沉，这场君臣俱欢的见面会终于结束了。大家起初还有些激动，然后随着站立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拉长，已经有人心里开始叹气了，然而在这朝堂之上敢叹一声气，神情稍微露出一点不愉快，那这一辈子怕是与为官无缘了。

有些年老体弱的，禹帝倒也体谅，还派了太监下去搀扶着，于是那些考了一辈子试的老书生当即感动的泪流满面，磕头谢恩。

好在终究是结束了，晚间所有新科进士都留在宫中参加琼林宴。禹帝没有出席，这是一场专门赐予新科进士的，气氛还算不错，大家都是文人，又同在宫中，哪怕平时交恶，此时见面也不得不摆出一张笑脸

顾靖不爱与他们结交，好在辛言则与程图安也与自己一般心思。程图安凑近顾靖悄悄道，“今日修远在殿前，若非我等都是此次的新科进士，我还以为修远是来赴葬礼的。那脸拉得老长，我站在他身后都被冻得浑身发冷。”

状元辛则言奇了，“我站在前面并未看见，修远今日是喜极了如此，还是有什么心事？”

顾靖自然不会说出原因，只打了马虎眼，“大约是起的太早，一时有些气闷罢了。”

辛程二人抚掌大笑，“修远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啊，竟然会因为起早而生气，圣人若是知道，只怕你连宣和殿都进不去了。”

顾靖默默饮酒，他们二人在一块必然会打趣自己，他还是一人饮酒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