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擦泪眼，稳住情绪后，季如才对季饮冰说，“你这样穿，就更像是小五了。”

“这样穿，老四肯定分辨不出来真假。”

季杰催促季饮冰快些去小楼。

他们将季饮冰带到了季琛小楼大厅里，季如指了指楼上，说，“你四舅舅就住在楼上，我让阿卿带你上去。”

“好。”

季卿带着季饮冰上楼。

这栋小楼总的只有三楼，季琛的房间就在二楼的楼道口旁边。将季饮冰带到房门口，季卿就停住了脚步，她指了指紧闭的门，对季饮冰说，“我爸爸就住在里面，季小…”季卿这才记起，这人现在是她表妹的身份来。

她改了口，说，“饮冰，你进去吧。”

季饮冰点了点头。

她一个人走到门边，在门口站了会儿，似是踌躇。轻轻地叹息一声，季饮冰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进门后，要绕过一个屏风走廊，才是季琛睡觉的地方。

屏风走廊的尽头，有一面小镜子。

季饮冰站在镜子前，看了眼镜子里面的女人。

里面的那个人，既是她，又不是她。印象中，季饮冰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正红的长裙衬得她肌肤更加雪白，而那对镶金的玉耳环，又显得她俏皮清纯。

原来母亲在家做女孩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么。

她简直不敢将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和I国病床上那个身形消瘦面颊蜡黄的人联想到一起。

季饮冰顿了顿，才绕到里间，来到季琛的床边。季琛已经睡了过去，嘴唇张开着，不见吸气，只能听到他的呼气声。季饮冰一看季琛这模样，就知道季琛大限将至。

她整理了下衣襟，张了张嘴，轻轻地咳了一声。

清了嗓子，季饮冰这才小心地朝床上那人喊了一声，“四、四哥。”这个称呼很陌生，季饮冰总觉得自己演得不像。

床上的人似乎没有动静。

季饮冰沉下心来，又喊了一声，“四哥，我回来了。”这一次，季饮冰的神态和语气，都自然多了。

昏睡的人，像是终于听到了动静一般，缓缓地，睁开了一对浑浊的眸子。

季琛的视线里，只有一个红黑色的人影。

季饮冰走近了些，又喊了一声，“四哥。”

季琛像是记起了什么，陡然睁大了眼睛。

他浑浊不清的眸，瞬间变得清晰明亮起来。季琛看着眼前这人走近了，她弯下腰来，露出一张清冷素净的脸颊。季琛盯着那张脸，张开嘴啊啊了几声，才用沙哑无力的声音，喊了声，“小悦…？”

季琛像是不敢相信。

季饮冰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又说，“四哥，我是小悦，小悦回来了。”季卿刚才叫过她，让她在跟季琛说话的时候，多提到小悦这个名字。这样，季琛的意识会更清楚些，他只会想到小悦，而不会怀疑起面前这个小悦的真假来。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是催眠医生最常用的小伎俩。

听着小悦这个名字，季琛对季悦的记忆，越发的清晰起来。

他看清了季饮冰的脸。

这个人的脸，和他印象中小悦的脸，一模一样。

不会错，她就是小悦！

本来已是垂死的人，忽然间生出一股蛮力来。他猛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了季饮冰的手腕。老人上半身从床上抬了起来，他视线定定地注视着季饮冰，目光中充斥着疯狂而摄人的光亮。

在中国的俗语中，这叫回光返照。

季饮冰的手被季琛握得发疼，却也没有挣脱开，她任由季琛握着。

季琛嘶哑的声音，哭泣着述说道，“小悦啊，是四哥对不起你，四哥弄丢了你。四哥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厕所的，这么多年，四哥一直在找你，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啊！”

“小悦啊，四哥心里好苦，四哥总是记着你，四哥总是担心你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苦，为什么不回来…”

季琛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讲些什么了。

其实季悦的失踪，跟他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季琛心中感到愧疚。季悦失踪一事，已经成了他心里的梦魇。

他拉着季饮冰，说了许多忏悔思念的话。

“小悦，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季琛目光里的色彩，逐渐暗淡下去，他吐词不清地说道，“这样，我也有脸去地下见父母了…”季琛还在说话，还握着季饮冰的手，可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季饮冰发现他没了气息的时候，心尖颤了颤。

他真的，是在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小妹的回来。

季饮冰忽然想哭。

如果妈妈知道四舅舅到死都还在牵挂着她，她会不会很难过？一定很难过吧，难过的想要哭吧。

…

季卿他们站在门外，看见房门拉开。

他们一拥而上，季饮冰站在门口，无言地看着他们片刻，才说，“他走了。”

闻言，季卿狠狠地呆了一下。季琛的死，已成定局，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卿还是有些受到打击。乔森赶紧从后面拥住她，低声在她耳畔说，“阿卿，振作些。”

季卿呆呆的点头。

这时，站在她身旁的母亲，忽然惊叫一声，“老季啊！”一声老季喊出口，季夫人直接就软了腿，差点跌倒在地，被言诺眼疾手快给扶住了身体。乔森带头，进屋去给季琛更换衣服。

季夫人在门外哭了半晌，才止住悲伤，强打起精神，替季琛料理后事。

言诺走到季饮冰的身旁，执起她的一只手。他盯着季饮冰手背上的乌青，沉声问，“他捏的？”

季饮冰嗯了声，她说，“他很激动，捏着我的手一直在道歉。”

言诺没说话，却用指腹，一遍遍轻轻地摩擦着季饮冰手背上的乌痕。

季琛离世的讣告，当天下午就张贴了出去。

收到消息，旧友亲朋纷至沓来。

乔玖笙和方俞生收到消息，也决定去参加葬礼。他们打算将两个孩子送回滨江市，交给迟薄光夫妇俩照看。等乔家的两个保镖将孩子们送走，夫妻二人这才换了衣服，带着乔祈安去了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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