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被砸了个正着。
那杯子砸到他下巴上,瞬间又落地,没有碎裂,只在地上滚了几圈。
滚烫的开水在他脖子上,洒落无数,飞快就红了。
方慕哼都没哼一声,只皱了皱眉。
方平绝看见方慕皮肤被烫红了,挑了挑眉,他杯子里的茶可没有这么烫。方平绝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边,发现自己面前的茶杯还在,方俞生的茶杯却不见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抓错了茶杯。
方平绝有些纳闷,方俞生没事将茶杯放他手边干什么?等着他扔?
他故意的?
方平绝目带疑惑看向方俞生。
这时,方俞生忽然伸出左手,在面前探来探去,十足十的瞎子样。
乔玖笙瞧见他的动作,立马偏头过来小声问,“找什么?”
方俞生很轻声地问了句,“我茶杯了?”
乔玖笙忍笑忍得痛苦,却还要假装为难,现场情况特殊,她不便朗声说话,便压着嗓子,小声说,“茶杯…被爸扔了。”
方俞生瞬间明白过来,便不做声了,脸上还露出懊恼之色。
两个人像地下党一样交接咬耳,尽管他们声音很轻,方平绝依然听清楚了。
他打消了心里的怀疑。
心说,或许是凑巧。
徐萍菲去拿了张浸过冰水的凉毛巾递给方慕,语气冷漠,对他说,“擦擦吧,别烫坏了。”徐萍菲尚且还不知道乔玖音做过的那些事,只知道他们无缘无故离婚了,她私心里认为,是方慕辜负了乔玖音。
跟他老子一样,都是些负心汉。
方慕接过毛巾,随意地盖在脖子下面,这才大步走向方平绝。
“爸,你找我?”方慕声音一贯的冷漠,没有起伏,平静的不像是个人。
方平绝本来还想再骂他几句的,但对上方慕那阴冷的目光,竟然怂了。
老子怕儿子,这也是少见。
低咳一声,方平绝清了嗓子,低声叱责方慕,“方慕,知道你错哪儿了?”
方慕没吭声。
方平绝又说,“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但跟乔家,不能做仇人。我限你三天之内,亲自去郡阳市,把儿媳妇给我接回来!”见方慕皱着眉头,方平绝一肚子怒火,他冷哼,威胁方慕,“如果你办不好这件事,那这副总的位置,你也别坐了。”
方慕目光不变,眼底更深处,却飞快滑过一抹讥讽跟不屑。
“爸,这事,你还是不要想了。”
方平绝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他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个好男人,但他也没有方慕这么狠。因为一个情人,弄到自己的妻子早产差点死在手术台,一个儿子也因此没了的地步,他方慕还能狠心跟妻子离婚,当真冷血。
方平绝自诩也是个狠辣人物,但跟自己这儿子比,还是差了火候。
方慕根本就无惧方平绝那带着怒火的眼神,他镇定地走到方俞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拿起冷毛巾,重新折叠了一下,又放在肌肤上贴着,方慕这才说“我想我的选择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跟乔玖…乔玖笙的婚姻,已经结束了,绝无复婚的可能。”
在方平绝又要发怒之前,方慕又说,“至于我跟她离婚的原因,不便告知您。不过,对于我们离婚这事,乔家是不会有怨言的。乔家不仅不会斩断与我们在生意上的往来,相反,我们两家之间的合作,只会更加密切。”
“这是乔大哥亲自应允的。”
乔森认为是乔家对不起方家,他不会真的跟方家老死不相往来,面子里子都过不去。
方平绝不傻,听他这么说,就猜到方慕离婚这事,应该还另有隐情。
方平绝情绪逐渐平静,徐萍菲也不是个多嘴,也没有再说方慕什么。
这时,方俞生就不肯安生了。
他转了转手腕上的玉珠子,没头没脑说了句,“看来,二弟是没有好好看过大哥送给你的结婚礼。”
此言一出,满堂人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乔玖笙忍笑忍得难受。
方慕眼神一寒,阴沉沉地注视着方俞生,忍着怒火,声音低哑问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婚姻多磨难,夫妻吵架也是常事,想要经营好一段婚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大哥也叮嘱过,你是男人,若是跟乔家小姐闹出不顺心的事,一定要多忍耐。实在是忍不了,就翻出我给你写的心经多看看。切不可一时冲动,做出背叛婚姻的事来。你看我跟阿笙,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哪怕她爬我头上造反,我都得宠着。”
方俞生很惋惜的叹了口气,“你就是不听话,不肯听大哥的话。现在好了,这结婚才多久就离了婚。以前你可是咱们滨江市有名的黄金单身汉,现在倒好。这离过婚,还带着孩子的男人,要想再找个称心如意的良配,那可就难了。”说这话的时候,方俞生脸上写满了愁容,当真是一副为弟弟担心费神的模样。
…
乔玖笙在内心为方俞生竖起大拇指。
厉害了我的俞生,挖苦人很有一套。
方慕眉宇间布满了狂风暴雨,若不是念及场合跟身份,方慕只怕是能跟方俞生打一架。
万浪管家就知道方俞生今天要来搞事情。
果然啊…
方慕捏紧了冰毛巾,忍了又忍,艰难地将想要打死方俞生的冲动压下去,这才不冷不热回了句,“那倒是让大哥挂心了。”他看了眼方俞生身旁要笑不笑的乔玖笙,嘴唇一抿,讥诮一笑,也道,“大哥还是看好自己的老婆吧,大嫂爬到你头上是不算什么,就怕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乔玖笙:“…”
她这是躺着也挨枪。
方俞生表情一凛,“放心,红杏它出来一尺,我就砍一尺。出墙了也轮不到你来摘。”
方慕:“…”
方平绝猛地一咳,“都给我住嘴!”
瞧瞧、瞧瞧,都是些什么东西!
最终,方俞生没有在主楼吃到蚕豆,就被方平绝给轰出了大门。连带被轰出来的,还有方慕。
方慕斜了眼方俞生,开口想讽刺点什么,方俞生却抢先对他说,“自古虎毒不食儿,二弟家倒是有只好母老虎。”
听出方俞生话里的讽刺跟了然,方慕脸色微变,转身走了。
坐进自己的车里,方慕猛地一拳打在车窗上。
方俞生都知道了!
他就知道,这些年,方俞生明面上的浮躁,都是他的伪装。
他哪怕是瞎了,哪怕足不出户,依旧洞悉他身边的一举一动。
方慕眯眯眼睛,脑海里又闪过十四岁时,拿着琴弓鄙夷看着他的方俞生,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方俞生。
当年,方俞生在勐海受枪伤,家里人都以为他是被战争误伤,但方慕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相信,方俞生肯定已经调查清楚,他就是那个雇佣杀手的人。
方俞生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温和无害,实际上也是个骨头心肝黑的腹黑,方慕不信方俞生会真的罢休。
他肯定会报仇。
方慕胸口一紧,与方俞生周旋,胜负未定,他一步都不能走错。
他必须尽快站到方家最高的位置,彻底捏断方俞生的羽翼,让他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方慕扭头看向主楼,看到方平绝的身影在餐厅里来回走动。
他盯着那人,看了许久。
…
乔玖笙牵着方俞生回小楼,路上,她一直没说话。
方俞生察觉到她在生气,感到莫名奇妙。
“阿笙,你在气什么?”
乔玖笙回头看他,眼带不满。
她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微微一笑很倾城,那里面,男主角曾说过一段很感人的话。有人说女主会红杏出墙,男主就对女主说:最多,你出墙一寸,我挪墙一寸,你出一尺,我挪一丈。
可轮到她这儿,怎就变成了:出墙一尺就砍断一尺…
乔玖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方俞生,刚才方慕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红杏出墙一尺,你就挪墙一丈?”乔玖笙有些吃味。
方俞生真不浪漫。
方俞生听了这话,却是一头雾水。
他不懂乔玖笙是在发哪门子气。
“挪墙一丈?”他显得很不屑,也很鄙夷,“有那个时间跟精力,整颗桃花树都能让我给砍断了。还挪墙,你是不是傻?挪墙费钱又费时间,闲的!”他说完,见乔玖笙猛地甩了自己的手,气哼哼地一个人跑回小楼。
他站在路边上,一脸无辜。
谁来告诉他,他错哪里了?
一脸懵逼回到小楼,没瞧见乔玖笙人影,方俞生莫名有些心虚。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但老婆生气了,就是他错了。方俞生摸摸鼻子,跑上楼,在顶楼找到乔玖笙。
乔玖笙抱着胸,透过玻璃墙看着楼下,听到他上楼的动静,也没回头。
方俞生从身后抱住她。
乔玖笙甚至一阵乱动,“不是要砍了我么,还抱我做什么?”她语气凶巴巴的,实则是委屈了。
方俞生赶紧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挪墙,咱挪墙。”
“哼!”乔玖笙还是气。
方俞生却琢磨过味儿来了,想到另一层意思,他眼神一暗,语气有些冷,“你是打算出墙?”
这下轮到乔玖笙心虚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仔细一想,围绕着这个话题堵气,两个人都有些智障。
乔玖笙有些不好意思,都多大人了,还在乎这个。
方俞生比乔玖笙高很多,他稍微扬起下巴,能将下巴放到乔玖笙的头顶。他垂着眸,从上往下看着乔玖笙的容颜,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就像两把羽毛扇子,在他心窝里扫来扫去。
挠心挠肺。
不挠,他心慌。挠了,他心痒。
方俞生低笑一声,指着楼下的院子,对乔玖笙说,“大不了,我们把桃树种在院子中央,四面八方那么宽,它还能出墙不成?”
乔玖笙盯着楼下的院子,没有说话。
方俞生拿起乔玖笙抱在胸口的左手,他将她的手带到身后,按在他胸口,说,“我把你种在这里。”乔玖笙终于抬起了头,仰望着方俞生,瞧见了方俞生绿眸子里的一汪深情跟认真。
“你在我心里,哪里都别想去。”方俞生说。
乔玖笙脸一红,“不害臊。”
说他方俞生不懂浪漫吧,说起情话来,也够撩人的。
“老骚货。”乔玖笙抽回了手。
方俞生目光一沉,“我很老?”他比她大了六岁,是不是就要被她说一辈子。
乔玖笙翻了个白眼,“重点是后面两个字吧。”
方俞生沉默了。
乔玖笙见他松了手,就从他怀里走出来,打算下楼去吃完饭。
手忽然被拉住,乔玖笙身形一晃,整个人被抵在玻璃墙上。方俞生凑过来吻住她的唇,动作迅速地撩起她的裙子,脱她裤子。
乔玖笙愕然睁眼。
太阳还挂在西边,天还亮着,他就打算在这里把她办了?
乔玖笙慌了。
她是嘴上老司机,行动派的小纯情。
这么骚的操作,她吃不消。
方俞生直接占有她,咬着她的耳朵,逼着她看夕阳,嘴里还说,“不是说我骚么,骚给你看。”
他够骚。
骚得她全身发热。
------题外话------
看到有个叫浮生的姑娘的评论,令我印象深刻——
她说:其实方慕也没那么渣,但对于爱情他和方俞生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俞生——如果身边不是他爱的那一个,那么也不会有其他人。而方慕——如果身边不是他爱的那一个,那么是谁都无所谓。这样的差距注定了方慕只能个配角…
她说的很对。
在这里,表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