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数里,其后行来一辆马车,言语挑衅道:“沈公子啊,你的马为何行得如此之慢,恐怕明日才到得了琼华县吧。”我掀了一角帘子,果真是怀胥这个登徒子,他莫不是与沈重卿一道吧,若是如此,我当真愿待在沈府,无聊也罢,被人冷眼也罢,总是好过与他一同。
我悄声问沈重卿道:“他不会与我们一道吧?”他道:“他确实前往琼华县,但不与我们一道,不过是游山玩水罢了。”那稍是教我宽了心,又听得怀胥道:“你轿内坐着何人?你是不是将清歌也带了来?你此番来是查桩案子,带她定然不妥,不如将她与我一道,我好生护着她,如何?”我自是不愿与他一道,沈重卿似是揣透了我心思,将马车行得愈发快,便是甩开了他。
沈重卿此番来琼华县,是奉命查桩命案,话说是相当离奇。自上月起,常有闺中女子莫名失踪,三日左右,女子便会被吸干血弃于荒郊,尸身也是遍布伤痕,着实凄惨。人们纷纷猜测是山中妖怪所为,入夜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已是人心惶惶。沈重卿将我这一身男儿打扮,是怕的我被这妖怪掳了去,着实周全。
抵达琼华县之时,县令好生招待着我们,排了两间厢房将我们安顿了。尔后与沈重卿去察看尸体,他担忧着我会畏惧,就将我置在了厢房。不过多时,隐隐是听闻到怀胥的声音,他竟是循着我们踪迹而来,心下暗叹不妙。
小厮招呼他道:“怀公子可不曾告知要来,老爷这番带着沈公子察看尸体去了,未能亲自招待。我先去安排间厢房。”他唤住小厮,问道:“沈重卿是否带了位姑娘来?”小厮道:“小的未曾见到姑娘。不过身边倒带了位秀气的公子。”随后便退了去。
怀胥的厢房与我也就一墙之隔,我怕得他知晓我在房中,便是不发声响,着实膈应。待了许久,沈重卿才归,有他在,我胆子也壮了几分。他于我房中,为他倒了杯茶,问道:“案子如何了?”他道:“我方才察看尸体,脖颈处两个齿印,像是野兽所为,但野兽也无缘由将人划了这么多伤痕。”
我忽是想起昔日听的奇闻,道:“我昔日听爹爹讲起过,余山有一狐妖,吸食男子精气以延其年,吸食女子气血以驻其容颜。听你方才的描述,着实像极了狐妖所为。狐妖极其魅惑,但周身萦于异臭,且入了夜便会现出狐狸尾巴。村民将她抓了,用火烧死,约莫五日才烧尽,且臭气熏天。”
他思量道:“你说狐妖周身萦臭气,若真是它所为,尸身也必会沾着气味,可尸体毫无异样。”我也是凭空揣测,且琼华山有座寺庙,供着两尊大佛,妖怪自然不敢来作乱。
于时,门外方是叩门声,我猜测是传话的小厮,便去开了门,不想是怀胥春风得意倚门旁,我随即将门闭回去,他偏是撑着,大摇大摆进来。待瞧见了沈重卿,便轻声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着实对不住我。”我啐道:“与你何干。”
他顺势坐了下,自斟了一杯茶,对沈重卿道:“案子有何进展?我说派你来,着实无用,若是我来查这案子,今日就给破了。”沈重卿面上平淡,只道:“那就交与你了,我与清歌回去了。”怀胥蓦然搁下杯盏,道:“不了不了,我才不与你抢功劳,你好好查着。”
须臾他又道:“你可去过山上的居仙寺,寺院后头一颗参天古树,祈愿极为灵验。当年沈伯父去那祈了愿,才将你四弟求了来。你可要去瞧一瞧?”他虽是与沈重卿言说,目光却是定定于我,我便是背过了身。沈重卿问我道:“你可想去?你若去我便陪着你。”我瞧着怀胥唏嘘一声,便道:“那我们便去吧。”
因了这颗参天树,居仙寺香火不绝。随着小僧拿了红布条,便合了手祈福,我自是不求富贵不求显达,也就姻缘了,偏头瞧着沈重卿,他方正将手背于身后,自是无欲无求,将这空愿系于了树梢。
当下有小厮行色匆匆而至,来请沈重卿,道:“沈公子,方才在荒郊又现了一具女尸,这次将心都掏了,老爷请你去看一看。”他方是向我一瞧,我生了分笑意,虽是不愿与怀胥一道,但我颇是通情达理,只道:“你去吧,我随后回厢房。”怀胥更是附和道:“事务为重,你先去,我会照顾好她。”
尔后便是剩了我与他,他自是笑得不明深意,道:“当下就我们两人了。”我忧着他对我图谋不轨,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有些距离。他道:“你这一身男儿打扮,倒还挺好看,颇是秀气。要是被哪些好色的公子瞧见了,定将你掳了回去。”我道:“你不正是那好色的公子。”他亦是笑道:“正是,所以我要将你掳回去。”听罢,我便往树后躲去,与他绕着圈子。
蓦然撞到一个女子,将她手中竹篮撞了翻,我便是俯身将香烛拾了回,递与她。忽是闻得暗香盈袖,不是脂粉俗气,偏似傲梅扑鼻香。我沉声道:“姑娘,真是对不住,方才未瞧见,将姑娘给撞了。”她粲然笑道:“不怪公子。公子也是来祈福的,可否劳烦公子稍后帮我系一下红布。”我自然是答应了,在一旁候着。
瞧她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着实娇媚无比,着着酡颜长衫,当真是美貌佳人。她合手虔心祈福,罢了,怀胥竟抢着将它系了,又是殷切问道:“敢问姑娘闺名?家住何处?”他这登徒子,怕是又对姑娘起了心思。平心而言,这姑娘当真是容色绝丽,寻常男子见着也会动了心,更何况是怀胥这般的风流公子。
姑娘盈盈道:“妾身名唤言姝,家住永安溪畔,梅林处。”声音娓娓动听,如是空谷幽兰,酥软人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