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太闻听一惊,她驻足回眸,满眼皆是将信将疑,分明心动,却依旧扬眉倨傲。
“调得一味香,便足以令老爷魂不守舍,姐姐可想知道究竟?”
我说罢,浅浅一笑,再不看她一眼,敛衽徐徐向湖边的晚枫亭而去,料定她必来。
她踟蹰几步,且行且停,终于尾随我而来。我停步转身,冷冷地扫一眼她身后簇拥的丫鬟婆子,不再前行。
她倒也明白,冷哂了打量我,傲慢地吩咐手下说:“候在这里。”
只乳娘金嬷嬷不无担忧地问一句:“小姐……”
我却也悠悠地吩咐冰绡:“你也在这里候着。”
秋近静吟湖旁的晚枫亭,四周草木萧疏,丹枫黄栌落叶满地堆出碎金乱红。我二人一前一后行在其上。风拂湖面,吹皱一池秋水,寒透的心,被风磨做冰峰利刃,猛然回头。
她的眸光被我一刺,不觉回避,却冷冷笑道,“说罢。”
“可是你向太后告发我的?”我问。
她眉眼间露出不屑,高傲地微扬了下颌,眉梢一挑得意道:“是我,又如何?”
我迅雷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前襟,咬牙奋力一推,措手不及的她“啊!”的一声惊叫惨呼,直扑去那滔滔湖水。
突变迭起,只在她要离岸落水的瞬间,我屏息咬牙,目光如喷火一般,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奋力拉回,顺势一把按压她在护栏上。只差一线,她险些就要跌入冰凉的湖水,魂飞魄散的她狼狈地被我压在护栏上,乌发凌乱散落。望一眼身下波光粼粼冻铅色的寒水,她惊得大口喘息,目光中满是惶恐错愕,她声音尖厉地哭叫道:“你,疯了!”再没了那脸趾高气扬的猖狂神色。
我粉面发寒,冰刃般的眸光瞪视她阴毒的眼,我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你若是再敢犯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我一松手,周身酸软的她瘫坐地上。她眸光散乱,失魂落魄的呜咽着喊:“来人,来人!”
我敛衽抖抖衣衫,悠悠的声音告诫她:“下次,姐姐就未必有这么好命,还能有人拉你上岸活命。”
丫鬟婆子匆匆赶来,却见我一脸神色自若,都讪讪地不敢多问什么。
我却摇了扇温然一笑道:“你们奶奶险些失足落水,好好伺候着。”
我从未这般阴狠过,虽然在她面前气定神闲,转身回去时心头却忍不住扑通乱跳。她若不是次次痛下杀手,我又何尝不想做回与世无争安静娴雅的谢漪澜。
见惯了血腥,心也会慢慢地变硬吗?几个月前的我又何尝会预测到今日的所作所为,大动干戈。
无奈之余是一阵心冷,我不想如此,世事却逼着人不得不如此。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在这龙潭虎穴中保持一颗本心罢了。
问心无愧,便是好的。
我回房,五姨太慧巧已在候我。
她因我去一旁,满目忧愁按我的手在她心口说:“澜儿,你摸,可是吓死我了。老六她疯了不成?如此告发,送了妹妹的性命,更要累了爷的前程。这可真是的。”她摇头叹息,愤然道,“这分明是痛下杀手。”
难为她为我如此牵肠挂肚,我宽慰她说:“姐姐莫怕了。吉人天相。”
“哎!”她叹息一声道,“妹妹自然不知其中的厉害干系。数载前,摄政王曾纳一美妾,老佛爷也是听人告发说,这美妾多有大不敬犯上之辞,便遣了宫里的姑姑去问话,可惜那位美妾是个胆小没见识的,慌得前言不搭后语的。过不几日,她就莫名其妙的暴死了。有人说,是她吃了老佛爷赐的一碟蜂蜜枣后毙命;还有人说,是摄政王怕她为自己找惹祸愆,处置了。”
我后背一冷,先时同那白嬷嬷对答时都不曾有过的紧张。慧巧为我点明这其中利害关系后,我才觉寒气透背。若是对答稍有不慎,只怕此刻周府又要添上几个孤魂野鬼了。
“澜儿,你日后更要小心提防。你没见老六这些日威风八面的,眼睛都长去了头顶吗?她娘家兄长如今风头正盛。被皇上钦点做钦差大臣,不日就要来兴州了。”
钦差大臣?我忽记起佳丽评价金侍郎的话,如此不堪之人,竟然身居高位。
我心头一颤,揣测这其中的奥妙问:“老爷可是忌惮他的位高权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