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只丢下我和冰绡静静的蜷缩在破庙一隅。我们像暗夜中的两只无穴可归的小兽,相互依偎着取暖壮胆。
“小姐,你说,这个救我们的强盗会不会是好强盗?他杀了那些欺负我们的坏人!”冰绡猜测,话语里满是天真。
“好强盗?绑了你我在此的好强盗?!”我冷冷道,生死关头,仿佛思绪也变得异常清晰,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的眼。
冰绡恍然大悟,惊得目光散乱,整个人愕在了那里,许久没说出话。
少顷,她忽然问:“那,小姐……我们这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了?”冰绡如恍然发现一个惊天阴谋般,倏然惊得瑟瑟发抖。
“别急,莫慌……”我安抚着她,定了定神仔细寻味事情的原委,深抿了唇暗自思忖。
先时那伙子强盗看似黄毛匪的装束,似是有备而来,在那山谷里伏击我们。莫不是打探到我这周总督一掷千金娶的小妾经由此地入兴州,为报复周总督特在中途设下伏兵?
若第一伙人是黄毛匪来寻仇,那同他们兵戎相见的那蒙面贼又是哪路人马?
他从黄毛匪手中劫下我,却又劫持我来这深山破庙,还捆缚了我们的手脚。
不!这人定是来者不善。若不是为报复周怀铭,那又是为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间,恰是冰绡也紧张的偷声问我:“小姐,那个蒙面的贼,他绑了我们在此,该不是采花贼吧?”
我一个寒战,一语道出我的猜测。他若是不怀好意将我们从那堆强盗手中截出,难道,难道是为了更加残忍地蹂躏吗……这个念头令我险些崩溃,然而我嘴里却低声安慰冰绡:“不会,不会是,不像……”
“小姐,你莫不是忘记了?扬州官府上个月擒的那个采花贼,千刀万剐的,就是生得一表人才的,夜入深闺,冒充什么天神下凡去轻薄那些名门千金。我看,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给救我们的贼,另有所图呢?”
冰绡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不管他是哪路人马,此刻还是脱身为先。
大敞的庙门外有着唧唧喳喳的山雀儿闲鸣,知了知了的蝉声大噪,催得我心烦意乱。
夕阳西下,残阳血红的影漫在门口那一片狭窄的天空,仿佛灰墙上一抹未拭干的血迹。残阳如血,触目惊心。我的心紧张忐忑,但求生的欲望让我冷静,再冷静。
我摇了摇头,努力使心思沉静下来。那贼,不会只绑了我们在这山神庙自生自灭,他出去又是去做什么?
饿了?渴了?或是去清理那些尸首,怕那些黄毛匪的同党追来寻仇?
我纵然再天真,也不会把他好处去想。这场劫难看来还未完,若不想出个法子,我与冰绡二人始终都是待宰的羔羊,不过迟宰早宰罢了。
不多时便要日薄西山,方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今夜夜色来临时,此地该是如何的鬼气骇人?怕是新鬼烦冤旧鬼哭都免不得如同小虫一般往耳里钻。
他究竟是谁,他可会轻易放过我?或是如那狮虎,擒了猎物藏在巢穴,直待日落天黑后,回到巢穴好好品尝。
我紧闭双眸,更不敢向下去想。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自己的担心多虑往往会先吓垮自己。
“冰绡,咱们背对背,看看,能不能解开绳子?”自己被这样绑着终不是个方法,我提议。
她点点头,我们艰难的挪动了身子,贴去了一处。
那结儿竟然打在了肩头处,根本无法触及,好狡猾的贼!冰绡尝试略贴了墙起身,却跌坐回原处大口喘息。
“小姐,不行!”她懊恼道,浑身抖动着,恨不得将这恼人的绳子千刀万剐。
“不然用牙,来,我来给你咬开!”我说,挪动身躯,不由“啊!”的一声惨呼,我那扭伤的腿更是难以挪动寸步,钻心刺骨的痛,酸痛的泪夺眶而出。
“小姐,你的伤……”冰绡惊道。
我强忍了痛,摇摇头,吩咐她说:“再来!”
一次次地跌倒,我一次次地挣扎起身。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二人竭尽气力总算咬断了麻绳。
“好在是麻绳,若是白绫、牛筋绑的,可还无法脱身了!”冰绡忿忿的扯落身上的麻绳狠狠扔去地上,跺了两脚。
“别!”我忙止住她,坐在地上拾起那麻绳如宝贝般缠绕手里,暗自寻思着。
“小姐,快跑呀,冰绡背小姐跑!要这劳什子做什么?”冰绡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麻绳扔去一旁。
“冰绡!”我喝了一声,嗔怪地深深望她一眼,“你觉得你能跑开?”
她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似在问我为什么,不等我开口,她急的跺脚说:“总强过在此坐以待毙呀?若那贼回来了……”
“他定会回来的!”我坚定地说,挪了身子探手去扯过那根麻绳,同我身下的麻绳结去一处,紧紧的,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天黑之前,如果我没猜错。”
“那如何是好,小姐,跑呀!”冰绡急得在门前踱来踱去,望着门外的茂密树林,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急的如房顶来回逡巡的猫儿。
“便是我们此刻跑,也跑不多远,终是难逃被那蒙面贼擒回来的厄运。到那时候,反只剩束手就擒的份儿。”我思量说,许是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如今却是异常冷静。手中的绳子一端递给她说:“我无法动弹,你如此行事……”
他来了!
我递给冰绡一个眼神,旋即扮作惊惶失措如被猎获的小鹿一般,紧紧背着手去身后,向墙角蜷缩后腿。眼神惶恐,仿佛一只受伤的鹿,被追得无处逃窜。眼巴巴的望着他,惊得喊一声:“别~别过来!别~~呜呜~”我哽咽着,伤心欲绝的样子,偷眼看了暮色下大门口静立的那蒙面贼。
他一手提个瓦盆,一手提个牛皮水囊,腰悬佩刀,身负弓箭。挺胸昂首的立在那里,静静的打量我。
他的脚,徐徐抬起,慢慢的,慢慢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