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此人相貌与原承天毫无相似之处,可原承天瞧了他一眼,就觉得是在照镜子一般,这种感觉极其微妙,然而这经历对原承天来说,则是非止一次了。这便是说,天一宗宗主周不朝,亦是大修分魂之一,与自己系出同源。原承天赫然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又怎能不耸然动容。与阴老魔不同的是,周不朝的气息若有若无,若非原承天与其直面相对,再也感受不到的,但大修分魂之间,自然有一种微妙的感应,绝非旁人所能体会。周不朝已是羽修中乘,这个境界的修士绝非原承天所能抗衡,更何况周不朝身为天一宗的宗主,又岂是寻常的羽修中乘可相提并论?原承天就觉得心脏徒然沉了下去。“却不知此人会如何待我。”原承天目光直直的瞧着周不朝,以盼能从这人的神情变化瞧出对方的心意来。这样瞧着人颇为无礼,可原承天深知生死于一线,又怎能再计较什么礼数?周不朝的神情仍是微笑从容,怎会有一丝变化,甚至连其身上的灵息,也不曾有丝毫改变。万众瞩目之下,原承天毕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神识去探查此人心思,更何况此人亦是极有可能有神识在身,自己不如隐功藏拙,也好为日后留条后路。周不朝道:“原承天,你虽是本宗客修,可自入本宗,便立下奇功无数。前者众登入天阙,造福数十弟子,其德泽及后人;此次入天灵宗为使,更是大破十大魔神阵,扬本宗威名于异域。本宗因你之故,名震天下,千修薄上,又怎能不书你名姓?”原承天此刻神经绷得紧紧,绝不敢放过周不朝的一言一行,虽说此人不敢突施偷袭,可羽修大士,自有无穷手段,自己怎能不防?然后细听周不朝言语,哪里有一丝异样变化,原承天甚至怀疑,此人是不是没觉察出自己的身份来?可大修分身相逢,那种异样的熟悉之感,便是灵修之士也不会错过,又怎能无知无识?唯二的解释是,其一,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便贸然动手,只好隐忍待机,其二,此人德行高尚,不愿枉杀无辜以成就自己的修行。第一种解释固然是最有可能,这第二种可能,亦非绝不存在。原承天近日就曾想过,若是遇到阴老魔这样的大修分魂,或是那无主的大修分魂也就罢了,若是真到那亦大修分魂修成人身,德行无亏的修士,自己还能再痛下杀手,取此人的性命,吞噬此人的元魂吗?若是在未曾修行天道之修前,原承天出于本能,或许毫不犹豫的诛杀对方,以求修行进益,可自从在玄焰谷得闻天道之修,这决心下得可就不那么轻易了。天一宗宗主名重天下,自该是高德大士,若怀大慈大悲之念,怎说就没有可能?原承天想到这里,心里略觉释然。他缓缓抬手合什道:“极修殿,琅秘阁双特奉原承天,入宗以来,虽立微功,可皆是份内之事,如今蒙宗主厚赐标名,原承天惶恐不已。”周不朝笑道:“原承天不必推辞,千修薄上标名,为本宗长老会定议,非本座一人之意。”说到这里,面色一肃道:“极修殿,琅秘阁双特奉原承天于千修薄前跪下聆旨。”说罢将身侧立,露出身后的一座祭台来。此祭台有一丈二尺高,三尺方圆,以万年青玉为基,由器修大士妙手雕成,其上符文密布,灵气沛莫能御。此刻祭台之上空空如也,并不曾出现天一宗镇宗之宝千修薄。原承天撩起吉服,在祭台前跪下了,周不朝口中道:“本座禀承创世祖师之意,长老会之旨,于千修薄上代刻原承天名讳,自此神灵护佑,仙庭有闻,承天之名,扬之七界。”说罢,手中掐起一诀,此诀起处,祭台上忽现青光,一本四页书册浮现出来,这书册传言是以四神之一玄武的甲片制出成,若不是逢此盛会,怎能呈现人前?因此石台上的二千修士,无不齐齐仰起头来,瞧向这祭台上的书册。原承天凝神望去,只见那书册第一页前后,已密密麻麻,刻了有数百个名字,另三页则是空白一片。这也就罢了。这四片书册,果然是甲片之质,那甲片上就透出奇特的气息来,其中蕴藏天机,一时间又怎能堪他得透。周不朝上前一步,手中多了一枝金笔,真玄微运,这金笔之中就透出一道红光来,这红光在书页第二页的空白处一扫,原承天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甲片之上。等到“天”字最后一笔写成,原承天忽觉身周青气升腾,被这青气沐在其中,原承天觉得好不快意,那青气透进四肢百骸之中,就觉一股热气生成,自肌肤而入骨格,绕行三周天而去。然而虽是体生异状,原承天却没觉出有什么好处,唯觉肉身更加强健罢了。看来这千修薄上标名,也不见得有多大好处。周不朝正想收起金笔,向原承天祝贺,不想极高空处有青云一朵飘来,从这青云之中,射出一道白光,就向这高台照来。周不朝不回“咦”了一声,忙抬起头来,与台上数千弟子瞧这个异景,却见那白光直直照来,目标正是原承天。而被此光照耀之后,原承天就觉得体内热气轰然从体内迸发出来,肌肤一紧,风月之体竟生变化,由二重悄然升为三重了。原承天不由得大喜过望,这风月之体最是难修,自己原以为起码再修数十年,这肉身功法方有寸进,哪知千修薄上标名之后,就有了这般好处。想来玄武在四神之中,以防御无极而著称,今日自己的名姓标于玄武遗甲之上,自然是受玄武庇护了,千修薄上标名,比那祷天之术,还要更近一步,自然得赐这万中无一的福缘。原承天的体内变化,台边诸修之中,玄修以下之士自是无从感受,而关启乾等一众羽修之士,却能略有所感,自是惊奇不已。以往天一宗的修士被标名于千修薄上,虽有些微好处,又哪里能立时体现出来,所谓受玄武庇护,不过是想之当然尔。修士更看重的,是此举可在天下扬名,享受无穷荣耀罢了。不想原承天早就修成这难得的风月之体,如今被这玄武遗留于人世间的神光照来,就生出这神奇的变化了。风月之体本就难修,以往千修薄上的标名的天一宗弟子,想来竟无一人修成,因此这个秘密,也就今日方才显露出来。原承天本以为空中飘来青云,云中生出白光,是为千修薄标名的应有之景,可见到诸修神情,才知道此事先前从不曾发生过,数百名标名千修薄上的天一宗弟子,唯自己得享这无上福缘。周不朝喃喃道:“千修薄标名,竟藏这种神妙玄机,若非承天,怎知其故。”自周不朝座下诸修,更是目瞪口呆了,就见诸修之中,有八成修士都露出妒嫉之色来,天下的好处,尽被原承天所占,这些修士七情宛在,又怎能不妒?唯有关启乾,薛灵雀等数十名高德大修,以及云裳,才是衷心替原承天感到欢喜。原承天心中暗道:“看来这风月之体,竟与玄武有关了,说不定此技就是玄武传将下来,我今日名姓标于玄武遗甲之下,又恰好修成风月之体,才引来玄武遗存于世上的神光,也算是万千之喜了。”但此次得赐这无上福缘,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风月之体再进一重,忧的是天一宗诸修不免生出忌恨之心,自己日后在天一宗可就难处了。一个人若是风头出尽,不免要受人侧目,哪怕是高德大修,若不能修成忘情心境,也是如此。关启乾等一众大修,或因与原承天私交甚好,或是因心志高远,替天一宗得原承天这样的高士而欢喜,可这样的人众,永远只能是少数罢了。好在那周不朝除了神情惊疑之外,倒也没有生出异样神情来,想来此人身为天一宗宗主,见到本宗招揽到福缘深厚之士,自该欢喜,可此人毕竟是大修分魂,哪怕心持正念,对原承天不生妄杀之心,可见到分魂有如此修为,想来亦是百般滋味,齐聚心中了。原承天刚想立起身来,脑后微微一热,那具混沌法像,竟在此刻不召而出了。原承天暗叫道:“不好,我承受玄武赐福,已成众矢之的,难不成这法像也受这玄武影响不成?”他修成的这具混沌法像,可谓是百万中无一,任原承天玄承天下无双,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法像,只知道这法像远未修成,有无穷的潜力变化。混沌法像一出,诸修又是一阵惊叹,这次混沌法像现身,四肢仍只是一片云气,面目也仍是略具形状,只比上次略显清晰了一些,可瞧出是具人形,而非兽状。法像左臂一伸,那只小小朱雀就显出身影,飞到原承天的头顶,张口叫一声,其音甚是清脆宛转。法像再将右腿一伸,那右腿下原该是生出右足的光芒处,就多了一只小小的异兽。此兽龟身蛇头,不是四神之一的玄武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