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听出素天问虽是笑言,可话中毕竟还有一丝焦急,心中不由大为好奇起来,能令素天问烦恼的事情可着实不多。素天问因何见招,一时也是想不出来。他见会场上诸修正聚精会神,听荆道冲细述诸宗联合之道,自己若是擅自离去,却是不合礼数。于是退到大殿崩塌的角落,将银偶祭了出来,再由银偶动用传字诀,无声无息之中,就将自己的真身传出殿去。只是他的所为就算能瞒过大殿中人,又怎能瞒得过素天问,素天问喜道:“这法子倒是好,老夫就算把你唤来,留着灵偶在彼,道冲也怨不起我了。老夫此刻正在冲玄洞中,小友只管前来就是。”而大殿之中,那古长老也是笑了笑,自是看出原承天在捣鬼了。原承天应了一声,离了大殿,就径直住冲玄洞而去。冲玄洞虽是天灵宗第一紧要所在,因素天问早有吩咐,是以一路上并无人阻拦,片刻之后,原承天来到洞前,未及开口,就听素天问道:“还行什么礼,速速进来就是。”原承天忙进到洞中,就见素天问正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现出一道虚像来,那虚像中竟是一只灵虫。原承天奇道:“素长老,此为何虫?”素天问嘿嘿冷笑道:“你倒来问我?还不是你与道冲干的好事!先是你寻出这虫来,接着便是道冲从那传言之中,判断此虫可以驱除,这也就罢了,你二人人前风光,却将这驱虫的苦差事交给老夫。”虽是作态,倒也似模似样。原承天忍俊不禁,却不敢笑,忙道:“此事却与晚辈无关,总是荆宗主将前辈拉将过来,不过既有前辈可托,便是晚辈,少不得也会如此办理。”素天问也不由笑道:“果然不愧是一家人,只是苦了我这个孤老头子罢了。”忽将神情一肃,道:“驱除失魂虫,事关仙修界气运,最是轻忽不得,本宗虽是人才济济,可大多都是食古不化之辈,道冲又是杂事缠身,此事也唯有托付于你了,更兼老夫羽化在即,也着实没有多少时间细研此事。”原承天道:“前辈若有所托,晚辈敢不奉命?”素天问道:“有关失魂虫的玄承,留存于凡世着实不多,便是老夫,若不能得窥此虫全貌,也难以想出驱虫之法来,此事既由你而起,你又怎能躲懒,速速去替老夫寻一只失魂虫来。”原承天道:“此事便是前辈不提,晚辈亦需设法。”立时就向古长老传去音讯,寻问有关被失魂虫深植入脑的修士名单。果不出原承天所料,古长老从玄幽宗那位御虫者灵识中得到的修士名单,也不过五人罢了,并非是全部的名单。然而知道了五人的名姓,原承天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这五人之中,有三人并非天梵大陆修士,其中二人此刻身在天一大陆,另一人身在罗华大陆,纵是急急赶去,又恰好寻到了,又怎能在一月之中赶回?荆道冲可是立了一月为期了,若是失期,不光荆道冲颜面无存,那御魔大业也会蒙尘。天下诸修,难免会怀疑天灵宗的实力,天灵宗若是威信无存,又如何领导诸修?但是荆道冲立下一月为期,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因此事为御魔大会第一桩大事,若是拖延时日,同样是会使天灵宗威名扫地。如此算来,也就只能在天梵大陆这两名修士身上设法了,而这两人之中,其中一人,便是三月宗的张长老。要知道此刻尚不知驱虫之术,若想从修士的脑中完整的取出这失魂虫来,那修士非死不可,而三月宗张长老正是此事第一个的救治目标,难不成为得此虫,就要将此人诛杀了?可是张长老若是不死,那第二名修士却是必死无疑了,但这第二人却是天梵大陆一名散修,原承天居然也是认得的,正因为认得此人,因此原承天听到此人的名姓,又怎能不感棘手?原来这名修士,就是那洪锋的师父洪朗。原承天与洪朗本有一面之缘,与洪锋更是交情非浅,更让人为难的是,洪朗此人慷慨磊落,原承天心中对其向来敬重。难不成为了御魔大业,为了天灵宗的颜面,竟要去牺牲此人?素天问见原承天面露难色,便问道:“承天,你心中有何疑难,但说无妨。”原承天目光闪动,缓缓道:“前辈,那天道之中,有视苍生为刍狗的诤言,猛瞧来是把万物瞧得贱了,可细细思来,却是众生平等之意。既是如此,晚辈便有一个难题了,既是众生平等,那么为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可否牺牲一人的性命?”素天问道:“这话问的好。这世间总有人借大义之名,去行那无良之事,任他借口多多,亦是将世间大义污辱了。”原承天道:“既是如此,那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又该做何解?”素天问叹道:“‘牺牲小我’这四字中,最重的莫过于那个我字,你自家的性命,只有你做得了主,你若为大义牺牲,那世人只会敬你爱你,若你为了大义,牺牲的却是别人的性命,又怎能称得上是牺牲小我?没的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借口罢了。”原承天一揖到地,道:“蒙前辈点拔,晚辈如拔云雾而见青天,二十日之内,承天必将失魂虫送达,若是不然,承天必受失魂虫所噬。”素天问见原承天立下如此毒誓,亦是心中愕然,他知道原承天心中,必有一个极大的疑难,然而虽是如此,此人却不肯吐露半点,这天大的难事,自己暗暗咬牙就抗住了。素天问心中叹息不已,似原承天这般人物,天下哪里能寻出第二个人来,天灵宗与此人缘厚,在别人瞧来,或是原承天的福缘,可在素天问瞧来,却分明是天灵宗的福缘。只是那仙修之士,若不能屡经劫难,又怎能证道,原承天有此疑难于胸,既是他的劫数,亦是他的气运,他人却是插手不得。因此素天问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去吧。”原承天知道事不宜迟,因此匆匆离了冲玄洞,亦不回大殿,只是向荆道冲传去音讯去,且又不提此事详情,只是含糊说自己替素长老寻虫,刻日便回。大丈夫行事,便是有千难万难,又怎便对人提起,若他人有力相助也就罢了,若是无力相助,岂不是反添了他人的愁绪,此实为原承天不耻之为,因此正因此事千难万难,他反而不肯泄露半点口风了。而此事的第一为难之处,就于那洪朗本是一名散修,行踪不定的,自己又该去哪里寻他?唯一的线索,就是此人与洪锋修的都是玄阴功,必是喜那极寒之地,自己只能将这天梵大陆的极寒之地一一寻遍了。但若是此人此刻不在天梵大陆,反去了他处,自己又该如何?而就算自己机缘巧合,将此人寻着了,又该如何取出他脑中的失魂虫来。这两件事情,一时间竟是无解了,但若是畏难不前,却又不是原承天行事的作风。而在离开天灵宗之前,他也有一桩事情,也需急急办理了。于是当身子纵到大殿上空时,就向谭伦传去音讯去,然后便在空中等候了。只过了片刻,谭伦就从大殿中掠了出来,忙忙与原承天在空中会合了,见面就揖手笑道:“蒙原兄召唤,在下也顾不得荆宗主责怪了,这就急急赶了来,却不知原道友有何吩咐?”原承天取出一块令牌来,道:“谭道友请看,此物可是贵宗所有?”这是块黑黝黝的铁牌,正面刻有阳文“玄极”二字,背面刻着阴文“圣敕”,正是昔日原承天从玄极宗叛徒微生高处得来,虽然以前亦与谭伦见过面,可当时原承天正在亡命天涯,又怎有心思理会此事。如今又与谭伦重逢,正该将此事交待了。谭伦见此铁牌,口中“呀“的叫一声,就将铁牌接过来,捧在手中瞧了又瞧,又是”噫“的叫一声,显得极是欢喜。原承天正在奇怪,谭伦就急急问道:“原兄,此铁牌从何处得来?“原承天也不隐瞒,就将相遇微生高一事细细说来,谭伦细细听着,等原承天叙述完毕,才长长叹道:“实不相瞒,此牌本宗弟子皆有一块,但微生高这块,却是与众不同。这块铁牌,实为一处宝藏的秘匙了。“原承天忙道:“既是贵宗秘物,谭道友何必相告,此牌我已交予道友,道友只管自去办理便是。“谭伦叹道:“原兄是至诚君子,听到此事又何妨?更何况这处宝藏,虽归本宗所有,又因此事,宗中长老下了对微生高的诛杀之令,但本宗长老会又立下誓言来,凡本宗弟子,绝不可妄取。“原承天不由奇道:“此又为何故?“他虽无贪图宝藏之心,可人皆有好奇之心,故而有此一问。此言说出,可就后悔了。谭伦道:“原是这处宝藏,关乎本宗的一个极大秘辛,若是宝藏泄露于世,本宗只怕便是风雨飘摇了,但长老会虽有此令,可是本宗的另一半修士却认为,既是本宗所有之物,无论关乎何事,都该取来一观。“原承天道:“贵宗之事,在下实不便得闻。“甚是斩铁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