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道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番动怒,可见玉册上所言之事已然触犯他的逆鳞。好在他一念之后,神色就平静下来,淡淡的道:“原来是驭兽宗想与本宗订立盟约。其他两件玉册想必亦是如此了,三宗同时发作,倒是选的好时机。”此话听来倒也寻常,荆道冲身边的修士,也只当这是寻常宗门事务罢了,更有些人浑浑噩噩,只当是件喜事。可是古长老却是大皱眉头,玄机道长也是微微摇头不已。原承天对宗门事务原本一知半解,此刻见到三人神情有异,细细一想,便是恍然。要知是在仙修界中,两宗若是想订立盟约,唯一的可能就是两宗势力相当,交情深厚,而盟约订立之后,双方责任义务亦是大致相当。可如今天灵宗如日中天,驭兽三宗相差甚远,若是订立藩宗之盟还差不多,一旦订立盟约,与天灵宗成为盟宗,则天灵宗吃亏极大。盟宗与藩宗瞧来只差一字,可双方责任义务相差太多,以双方盟前的实力对比,驭兽三宗提出的盟约要求,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只是雪神殿一役天梵宗损失了二十余名玄修之士,可谓元气大伤,也因此,驭兽三宗的地位就显得越发重要起来,天灵宗若还是要领袖群雄,抵御魔修,就非得拉拢三宗不可。而值此魔俗大战一触既发之时,天灵宗势必也无法像平时那样,以雷霆手殿压制驭兽三宗。否则争斗一起,岂不是让魔修趁虚而入?这驭兽三宗所挑选的时机可谓是恰到好处了,也难怪荆道冲震怒。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荆道冲也不便多说,就在诸修簇拥之下,缓缓进入天南城。入城之后,就去市天灵宗在天南城的馆驿安歇,荆道冲手拟一道法旨传进天灵宗本部,召集宗门长会以及重要人士当场,紧急商议驭兽三宗之议。此事关乎天灵宗威名,更与御魔大业息息相关,事实重大,不可轻忽。而对驭兽三宗的态度,更是轻不得也重不得,委实难办。原承天本想趁着馆驿中安歇之时,替魏无暇运神调玄,不想也就过了一个时辰,天灵宗两位长老已到。而素蔑贞的声音也在院中传来:“承天,承天,何不前来一叙。”原承天不由一笑,只得走出门来,与两位长老相见了,玄和亦是在场,双方见面,少不得大叙寒温。素蔑贞笑道:“今日就少说些吧,我瞧道冲都快气得炸了,承天,此会你也来吧。”原承天也不推辞,他虽非天灵宗弟子,可事关御魔大业,自己又怎能袖手。众人进入馆驿大堂,只见除了荆道冲,古长老之外,还有玄机道长与玄阳殿长老元昊。元昊也是原承天的熟人,此老生性滑稽,不喜受长幼之规所束,虽与原承天性格大差,却也投缘。就听元昊拍手笑道:“道冲啊道冲,若论修为法术,我也不服你,唯这挑选女婿的手段,我可要五体投地,谁能想到,当年的灵修之士不过隔了数十年,就幡然成就玄修成就,委实让人可惊可怖。”荆道冲原是阴沉着一张脸,此刻也忍不住笑道:“元兄,你拿我打趣不要紧,却不是让承天为难。”元昊哈哈笑道:“我也没本事生下女儿来,想来也不会逼迫承天另娶,又怎会让承天为难?”说得原承天也是忍俊不禁起来。此刻诸修齐聚一堂,皆是天梵大陆举足轻重的人物,而放眼望去,除了原承天之外,其皆羽修之士,可是原承天厕身其中,任谁也不会觉得他资历不足。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原承天在雪神殿独立十大魔神,其所望之事,便是羽修之士只怕也难做到,因此在众人瞧来,原承天坐在这里,竟是最适合不过了。荆道冲就将驭兽三宗挟机胁迫,要逼天灵宗订立盟约一事细细说来,诸修虽然早就心中有数,此刻也是人人皆生愠意。天灵宗诸修自不待言,玄机道长与元昊更是怒不可当。只因玄阳殿白鹿宗事实上已成为天灵宗的藩宗,若是天灵宗与驭兽三宗成就盟宗,又将置玄阳殿三宗于何地?三宗弟子日后就等于低了驭兽三宗一级,岂不是要低头做人。玄机道长道:“此议万不可行,驭兽三宗挟机逼迫,想来也是不指望成事,不过是想趁机要些好处罢了,以在下之见,不如由荆宗主发出法旨三份,严词叱责便是。”元昊摇了摇头道:“他三宗既然公然提议此事,又怎在乎你的严词叱责,只是动武怕是不妥,动文却是无用,着实让人为难了。”事实宗门声誉,元昊也难得的正经一次。素蔑贞道:“怎的就不能动武?那驭兽宗宗主也不过是羽修中乘境界罢了,也值得猖狂,只需我与玄和去一趟,将他请过来便是。“她说到那个“请“字时,就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诸修心中雪亮,若真个儿让素蔑贞办理此事,哪里会是”请“这么简单。玄和苦笑道:“蔑贞,此事要紧是不能伤了和气,而在本禅子瞧来,此事甚至不可由天灵宗弟子出面,否则少不得有‘问罪“之嫌。总需寻一名妥当人选,却又非本宗弟子,方可与其从容周旋。”古长老道:“玄和之言,亦是在下的心意了。驭兽三宗与本宗向来交情不俗,此刻趁机发作,争的也是宗门的利益,也怪他们不得,而不仅是本宗弟子不得参与此事,甚至就连玄阳殿三宗弟子,只怕也不能插手。”玄阳殿三宗与天灵宗休戚一体,其实已无多大区别,反倒是玄阳三宗弟子最担心驭兽三宗真个儿与天灵宗订立盟约,反爬到他们头上去,若是派三宗弟子出使,这言词之间,也是不好婉转的。诸修纷纷陈述已见,却也与玄和之言大致相同,素蔑贞虽是力主动武,却禁不得诸修皆持和议,又是争辩不过,只得闷在那里。荆道冲道:“玄和之言最善,此事是战是和,尚且不论,可三宗的想法,总是要听一听的,只是这出使人选,却要仔细酎酌了。”素蔑贞笑道:“哪里还需要什么酎酌,我瞧你们心中早就算定了一人,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我素蔑贞虽是女子,却不像你等扭扭捏捏。”说罢就转向原承天道:“承天,此事非你不可,你便是想推辞也是难了,却要问我肯不肯。”原承天其实早从诸修的话中之意听出端倪来,若是前几年遇到此事,他早就要推得干净,没得惹这些俗事做什么?可他自修天道以来,胸际气度与往日大不相同,更非初世时那种营营苟且之心态,事关御魔大业,亿万百姓之福,哪里能轻易说出个“不”字?唯一担心的是,自己修为不高,地位不够,怕是说服不了驭兽三宗罢了。素蔑贞言罢,诸修皆是莞尔一笑,荆道冲更是将目光向原承天扫来,虽是不说一字,可那目中的殷切期盼之意,已是昭然若揭了。玄和道:“承天,此事非同小可,其中的确有天大的难处,我等若非身份限制住了,也不便邀请出马,承天若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原承天慨然道:“承天只恨自己经验不足,难以担当大任罢了,若蒙诸位前辈不弃,承天自该竭心尽力,完成此任,又怎敢推辞。这件事情,承天接下来。”此言一出,诸修皆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素蔑贞更是拍手笑道:“承天,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前去,无论是斗口斗法,我等怎样也不会输给他们。”玄和叹道:“若是被逼到斗法的地步,其实便是输了,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勾当,自是要极力避免的。”原承天道:“玄和前辈说的甚是,此事处置不当,就是血流成河,岂不让魔修笑话,承天自当小心翼翼,替凡间仙修息争止纷。”荆道冲道:“承天这‘息争止纷‘四字,最是要紧,此事果然是非承天不可。”素蔑贞白了他一眼,嗔道:“我选的人,还会有错。”原承天虽是知此事非得应承下来不可,心中却是苦笑,他自家的事务也是千头万绪,如今又接下这大任来,自己真个儿成了劳碌命了,不过这世间之事,原就是能者多劳,自己又怎能惮劳。荆道冲道:“承天,刘道一那件炼魔壶的御使之法,原是我替刘道一制定,这便交给你罢,那件乾坤是为魔宝,其御使之法颇有玄机,好在某对魔宝亦有心得,一并将此宝心法交于你,也免得你再花心思,至于此中的宝物,若是有主之物,就交给其主人罢了,若是无主之物,便可归你所有了。“玄和笑道:“道冲,你这份礼物,倒是顺水推舟,占尽了便宜,怎是你宗主的气派?“一言说的诸修大笑,荆道冲也不禁摇头。玄和又悠悠道:“也罢,既是宗主小气,本禅子只好替你出头,本禅子倒是有件礼物,若是送给承天,却是最合适不过的。“素蔑贞奇道:“玄和,不是我说,那承天也就是修为低了些,若论法宝,每一样可都强过了你,你又怎有什么配得上他的好东西?“玄和笑道:“蔑贞,你莫要小瞧了本禅子,本禅子偏有一件压箱底的宝物,不信你们便来瞧。“将手掌摊开,却是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