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与猎风心神相通,自能感受到猎风此时所受的煎熬,此虚空与那九渊地宙的气息极为相近,是以在黑焰烧尽一切物事之后,空中便只剩下死气了,这般死气对鬼修本无大碍,但猎风毕竟还有一半凡躯,而这凡躯肉身又怎能受死气的催逼。
幸好猎风的玉骨晶骼并非凡物,若是换了其他的半仙之体,早就在虚空中殒落了。
然而就算如此,猎风的玉骨晶骼受死气侵蚀,已失去往日光华,而观猎风相貌,其脸上也是色呈死灰,若是再不设法抵御死气,猎风眼瞧着就要殒落此处了。
原承天忙将域字真言祭出,以护住猎风,但是原承天自是明白,这来自九渊地宙的死气着实厉害,域字真言也只是权宜之计,并非长久之策。
猎风自被域字真言罩住后,总算长舒了一口气,而其肤色也由灰转白,终于开始缓缓的恢复过来。
然而这域字真言不过坚持了一日,便有一处被死气侵蚀,域字真言既被攻破,自然消失无踪,原承天不得不再次祭出真言来。
以真言与死气相抗,已是原承天最后的手段,好在以原承天此刻九级真修的修为,动用无界真言时消耗灵识不多,而其灵识恢复的速度也不算慢,两相比较起来,差不多算是持平,因此就算灵偶无法赶来,也可在虚空中长久支撑下去。
如此竟又过了一年,那灵偶竟然仍无消息,原承天不得不做最后的打算,说不定那灵偶已被其他修士发现,或被人收去,或被人毁去,而自己与灵偶相隔两界,自是无法与灵偶做心灵上的沟通。
难不成就要这般在虚空中无穷无尽的呆下去不成?原承天道心虽坚,至此也难免悲观起来。
修士在修行途中,本就要经历重重考验,只是在这虚空中图耗岁月,却非普通修士所能经历,而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实让修士易生颓丧之心,不过也是对心境的极大考验。
原承天忖道:“我自重修以来,倒是事事顺遂,如今这番遭遇,可算是将福缘用尽,备受煎熬了,不过我既然立志重返昊天,这小小困境又怎能奈何得了我,大不了我在此呆上百年千年,那又如何。“
唯一让原承天感到无奈的是,因他每天都必须重祭真言,替猎风守护,因此根本无法修行,便是在此耗上千年,他仍不过是九级真修罢了。
是以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在这千八百年之中,姬怜舞能修成仙修境界,说不定其能突破此域了。
不过这自然是最坏的打算,而这最坏的打算想来虽让人发疯,可总好过就此殒落,而原承天既然连这最坏的打算都可承受,那么又有何不能忍受?
他既存此想,心境无形之中又提高不少,又过了半年之后,原承天忽然发现体内真玄灵识蠢蠢欲动,竟有向玄修玄关冲击之势,上次有此情景,是在两年之前,此刻修为虽无寸进,可因境界有所提升,是以经过两年酝酿,终于能够再次冲击玄关了。
需知修士每次冲击玄关不成之后,都需消耗极大心力,一旦冲击不成,就只好重头再来,要等那身心完全调息得当,方可再次冲击玄关。而心力的恢复,则要看所冲击的玄关的重要程度。至于像冲击玄修关关这种重大关节,每次冲击不成后,起码也需要三五年之后,方可再次冲击。
现在原承天心力重新恢复,也不过花了两年时间,实是修行中的异数,这自然也是拜这困境之赐,使原承天的境界大为提高。可此次真玄灵识蠢动,实在来的不是时候,原承天此刻又怎能分心去冲击玄关?
要知道一旦冲关,就需要放弃一切事物,全身心投入其中不可,而一旦入关,又怎能护持猎风,猎风若是有失,众人自不免要堕入虚空底层了。
是以原承天只能无奈的放弃这次机会,而三五天后,因原承天将此机会错过,那真玄灵识疲而不兴,就无力冲击玄关了,就只能再等上数年再说,而至于要等上几年,则要看修士的机缘了。
虽是痛惜此次机会,原承天也只是心中闪念而已,并没将此事长萦于心,而能够如此不计利害得失,说明原承天的心境实已到了坚若铁,静若水之境,而这种心境,纵是那玄修之士,也未必能够达到。
正所谓失之桑堬,补之东隅,虽然失去一次冲关之机,可心境能提高若此,这对日后的修行打下了无比坚厚的基础,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而姬怜舞因心无旁骛,修为在这一年半中提高不少,拜金塔中的天外灵域碎片之赐,其现在的修为已是六级真修,其进步之快,足以让原承天艳羡。若是照此速度,也许只需三五百年,姬怜舞就可修成仙修境界了。
可是若真要在此呆上三五百年,那姬怜舞的师兄又怎能支撑?姬怜舞在修行中一旦遇到心魔阻碍,必会再次为此事困扰,那时原承天可就无法再分心去破解她的心魔了。
照此想来,先前所想的最坏打算,其实并没将姬怜舞修行时所遇到的难关考虑进去,而随着姬怜舞的修为提升,其所遇心魔自会越来越强,而高价修士一旦遇到心魔,那么究竟会做出何种事体来,纵是想想也会觉得心寒。
好在姬怜舞就算会因重遇心魔而无法自控,那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起码在姬怜舞的修为没超过原承天之前,原承天还是有办法制住她的。
如此又过了半年,姬怜舞因无法冲击六级玄关成功,修为已是停滞不前,而再想再次冲击,总需要等到半年之后,因此她索性放弃修行,与原承天每日闲话家常,倒也让原承天的心情宽舒不少。
这一日,一直在眠息的灵瞳骨猴忽然醒转过来,急急向原承天传讯道:“原道友,虚空之中多了一人,竟像是我家主人,主人此番前来,心意难测,我虽受道友照拂多年,可主人心思,微侍实难测度,原道友要小心了。“
原承天听闻此讯,不由得心中一凛,天龙鬼修修为极高,自己哪是对手,而在此虚空之中,自己更是束手束脚,毫无抵抗之力,一旦天龙鬼师心怀不轨,自己莫非就要在此殒落?
两日之后,骨猴越发焦燥起来,它再次传讯道:“主人已在左近,道友保重。“自此再无一言。
原承天知道骨猴既是天龙鬼师之侍,自是与天龙鬼师心意相通,此次天龙鬼师来至虚空,必无好意,否则骨猴也不会焦燥若此,他虽与原承天交情深厚,可毕竟是天龙鬼师的侍兽,是以它夹在两者之中,委实不知如何是好。
数个时辰之后,忽听一道飘乎的声音传至金塔中:“你是何人,竟能在此虚空中存在?我那灵瞳骨猴,可在你处?“
原承天通过金塔的门户向外望去,只见虚空中停着一人,此人身穿大红罗袍,面色黑紫,头顶生有双角,身边有云雾环绕,想来正是那天龙鬼师了。
猎风正不知如何回答,原承天向外传音道:“来的可是天龙鬼师吗?在下凡界修士原承天,因贪图法器,闯那九渊浮塔,不想竟被困此处,而在浮塔之中蒙法师遗泽,方能幸而得存。至于灵瞳骨猴,的确就在本人之手,此中缘由,便请骨猴亲自与大修说罢。“
天龙鬼师点了点头道:“我在浮塔中收集几缕精魂,经两年练化,终从一缕精魂中得知骨猴下落,想不到你竟能在这虚空中生存至今,倒也难得,那骨猴何在。“
灵瞳骨猴不敢怠慢,急忙跃出金塔,来到天龙鬼师身前,天轮鬼师的红罗袍上放出一道黑光,将骨猴罩住了,以免骨猴受那死气侵蚀。
天轮鬼师见骨猴现身,却是面现不豫之色,冷笑道:“骨猴,你好大的胆子,既然回至冥界,为何不立时来找我,却甘为他人驱使,莫非你想造反吗?“
骨猴自随侍原承天,经历战斗无数,哪次不是威风八面,可在天龙鬼师面前,却是战战兢兢,忙将自己过往遭遇急急述说出来。
天龙鬼师听罢,神色稍缓,道:“这也罢了,你既回来,我心稍慰,去吧。“
却见骨猴身子化为一道白光,窜进天龙鬼师的袖中。天龙鬼师转过脸来道:“原道友,这数年来骨猴蒙你照拂,也算功劳一件,我前日收集的精魂之中,却有一缕是你的分魂,那分魂的仙基虽是极佳,只可惜却是残缺不全,如今既遇到你,你便随我来吧。“
原承天皱眉道:“法师之意,还请明示。“
天龙鬼师道:“我立誓要闯一闯昊天之界,便是那仙境,说不得等机缘合适,亦要闯上一闯,只是此行必定阻碍重重,总需手握雄兵悍将,方能与昊天,仙境的修士斗上一斗,你仙基极佳,若能修行鬼道,必可成为我手下一员悍将,此是你大好机缘,不可错过了。“
原承天心中陡沉,自己替他照顾骨猴,不想此人不但毫无感思之心,反倒要逼自己修行鬼道,自己修行至今,又谈何容易,怎能中途变易鬼修之道,弃那天道之修。
他淡淡的道:“法师好意,在下心领,只是那鬼修之道,实非在下所愿,还请法师法外开恩,容我自修才是。“他知道此言既出,那便与天龙鬼师势不两立,一旦天龙鬼师含愤出手,自己必将就此殒落了。想不到自己九世重修,最后的结局却是这般,不免心中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