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金仙大士而来者,身穿猩红大氅,相貌堂堂,威武一表,似乎是太虚境界。此修目光在青玉碑上一扫而过,面露不屑之色,道:“俚俗不堪,如何传世。”
原来那碑文上写着:“我有仙修绝妙法,不靠天来不靠地,不靠仙丹和灵气,妙诀只在呼与吸……”便是无识之人,也是一见便知。怎及世间诸法,用词典雅方正,博大精深。
此刻玉碑边正有几名修士静坐修行,其中一名修士就道:“那修行又非做诗吟对,通晓如白话,又有何不好?大道当在直中取,妙旨不向曲中求。”
红袍修士冷哼一声,刚想上前辩驳,瞧见对手不过是羽修境界,也就懒得说了。金仙之士更是微微一笑,连瞧也不瞧那修士一眼。
二修离了一重谷,就见那山谷蜿蜒向北,那路上凿平山石,砌就道路。一路上有三三两两修士,或在道路两边的的凉亭之侧,或在草屋之前,或坐或卧,或相坐闲谈,或独自静坐,只是皆不敢高声。空山幽谷,倒也一片寂然。
出了山谷之后,前方就是一座林子,此林中树林稀疏,林中新砌小路,曲曲折折向前。
二修刚刚踏进此林,那金仙修士忽的道:“倒也有些意思。”
红袍修士道:“师叔,莫非你也修了那玉碑上的心法?此法胜在简洁易修罢了,也不见得有何高明之法。”原来此修刚才一见之下,就将碑文记在心中,那碑文何等简洁,也不必明悟,一瞧便知,随意行来,果然轻松之极。
金仙修士也不回答,二人沿着林子小路走去,只见林中道旁,亦有青玉碑一座,有七八名修士正在那里争论不休。
就听一名青袍修士对一名中年修士道:“这位道友,你三日前刚来到一重谷,怎的今日就来到这二重林来?世间修行之法,重在循序渐进,就算大修所创新法极易修行,可道友所花的时日也未免太少了。“
那被面责的中年修士就道:“在下自踏入仙修道以来,但有心法,皆是过目不忘,一学就会,似这等简易心法,修行三日已是足够多了,你快让开,莫扰我修行。“
那青袍修士还想说话,旁边一色黑袍修士将他衣袖一拉,笑道:“师兄,黑齿公说的明白,原大修此法,因人而异,自有那修得快的,亦有那修得慢的,何况但遇阻碍,你还怕他不回头?“
青袍修士笑了一笑,也就罢了。他刚才劝说他人莫要急燥,那是一片好意,此刻被人劝说了,也就不为己甚,这性情倒也温和。
诸修这个小小的纠纷,也就因此平息,那中年修士来到玉碑前,抬头细瞧了片刻,就在碑前盘膝坐下,依那碑文修行。
金仙大士与红袍修士一边向碑文瞧来,一边脚步不停,仍是向前走去,青袍修士见到二人境界甚高,更是不来拦阻,只是微微一笑罢了。
那林子走到尽头,就到了山下的一条河边,此河宽约一丈罢了,流水缓而清,河上架起石桥一座,小河两岸皆有碑文。
就见此处修士明显增多,看来越往前行,因那碑文上的心法日益艰深,诸修也就没那么容易修成了。
红袍修士走到桥边,脚步也不禁慢了下来,只因他刚才瞧了林中的碑文之后,就一直在暗中依法运行心法,不想却遇着了一个小小的阻碍。好在他玄承深厚,略一思忖,就已顺利过关,心法运行无碍。
然而正因如此,他心中反倒升起一个老大的疑团来,这才停步不前。
金仙大士见红袍修士驻足,也停了下来,目光向红袍修士瞧来。
红袍修士道:“好厉害,险些要上了此法的恶当。“
金仙大士道:“却是怎样?“
红袍修士道:“好险,好险,这两重心法易学易修,让人不知不觉之中,就忍不住修而习之,如此一来,岂不是旧法皆废?若这新法暗藏杀机,岂不是让人修为尽丧?“
金仙大士眉头一皱,刚想说话,却惹恼了河边数名修士。一名高个修士道:“道友说怎样话来,怎能以小心人之度君子之腹?瞧你定是刚刚来到承天宫,且因道友本身修为甚高,瞧那新法甚易,故而不曾细思其中的微妙之处,这才有此无稽之谈。“
红袍修士道:“世间心法,只能择一而修,这是仙修之道的常理,在下的话又怎会错?“
高个修士道:“世间俗法固然如此,但原大修这套心法,却是别出机杼,与诸法迥乎不同,此法想学便学,不学便罢,且与你先前所修心法绝无牵涉。再者,这两重心法,虽是一瞧便知,可其中却有微言大义,不去深思,又怎能体会其中妙旨?道友还是退回一重谷中去罢。“
河边诸修皆笑,红袍修士刚想发作,但他毕竟是太虚境界修士,刚才怀疑这新法或与先前修习的心法有冲突之处,但以他的玄承阅历,只需将前两重心法细细揣摩,哪需片刻工夫,心中已是明悟无碍了。
正如高个修士所说,原承天这套新法巧妙之极,又新奇之极。世间其他心法,唯有一条路罢了,而这套新法,却有千条万条,无论你从哪条路行去,却是通行无碍。
细审这套新法,或可以天地为洪炉,以自身为丹药法器,或是以自身为混沌,所谓修行,就是从自身这个小混沌之中挖掘无上潜力,又怎会与昔日所修心法有任何冲突?
红袍修士越是明悟,越是深自体会到新法之趣。猛然起来刚才林中青袍修士所言,修行之法要循序渐进,又怎敢再向前迈上半步?
原来金仙大士与红袍修士皆是林氏弟子,今日前来,心中并不曾存有好心,只盼着从这新法之中寻到原承天的破绽,到时就可以取笑原承天一回,也好出了仙会时败于原承天的那口恶气。若能令原承天名声扫地,就此敛旗息鼓,则更是大快人心了。
别瞧承天宫只不过建了半年,可原流之名已是传遍天下,昊天九方修士,皆知北原极北之地,有座承天宫,宫有传授无上心法,得能修行此法,可尽除以往修行之敝,不需依赖灵丹妙药,天材地宝,就可修行无碍了。
虽然那新法远未大成,可入门心法已然修订齐备,因此天下诸多散修,就算不曾趋之若骛,也是心中大动。
此刻昊天诸处,皆是战火纷飞,仙乱无处不在,昊天十大仙族除了天一神宫与姬氏闭门不出之外,其他八大仙族,皆与散修纠缠不清,更有苏氏与杨氏之争,或明争或暗斗,使得那昊天九方,已无净土了。
或因仙乱之故,修士通行不便,而承天宫又是路途遥远,因此这半年来,来此的修士也不过万数罢了。假以时日,实不知承天宫会聚集多少修士。
两名林氏修士奉林氏氏老祖之命,来这极北承天宫一探虚实,只因承天宫毕竟就在北原,与林氏金原不远,就怕原承天集聚散修之众,渐成势力,林氏就算不是首当其冲了,也必定要大受影响。
哪知暗藏心机而来,却被这两重心法乱了心思。本想从新法中寻出破绽,却反倒被这心思牢牢的吸引住了。
不过这两重心法毕竟只是入门罢了,以原承天之才,若是连前两重心法就无法制得完全,又怎敢传功授法,而随着新法越加艰深,原承天是否还有灵慧玄承支撑,那可就说不准了。
两名林氏修士在河边驻足片刻,红袍修士总算将前两重心法的微言大义之处彻底明悟了,至于金仙大士,更是不在话下了。
二修也不去上桥,而是将桥这边的几座玉碑细细瞧来,河边的这几座玉碑,刻的并非心法,而是原承天根据新法的根本,以及二重心法的进度,精心制订的几项仙修基本法诀。
那碑文所载,于丹道,符术,制器等诸般仙修要术皆有涉及,这些个基本要术,皆是依着新法而来,与世间诸法怎有相同之处?
其中最令林氏二修关注者,则是原承天新创的制诀之法。
所谓制诀之法,就是修士可自创法诀,就如禅修之士可自制禅言一般,但就算是禅修之士,若想制出禅言来,也是极其不易。
可原承天以新法为基,却可极大便利的制出法诀来,虽然河边碑文所载的制诀之法甚是简易,不过是入门罢了,可叶氏二修略瞧了几眼,皆是心惊。
只因若是新法大成,且制诀之法也能创制的齐备,那世间修士又何必去炼制什么法宝法器,只需制出法诀来,就可迎敌。若是如此,则天下之势岂不是为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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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天下修士皆可自制法诀,且威能与法宝相若的话,则那天材地宝岂不是等同废物一般,谁去争夺?若连天材地宝也不去理会,则等闲法器法宝,更是不在话下了。
林氏二修瞧见这制诀之法,心中震惊之极。二人所思,也是大同小异。
那太虚忖道:“若原承天真的将这新法创制完成,到时仙族散修岂不是等同于一般,我等仙族之士,也就泯然于众人矣。“
林氏金仙则想道:“此修不除,昊天永无宁日。“
(感谢白寒北,lynn69,我心?飞诸道友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