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路只有三十余里,但因踏足云路之后,诸修皆被强大禁制所限,施展不得神通手段,因此就觉得这三十里路无比漫长。
行了半个时辰,方到云路尽头,恰在孤峰半山腰。若想得见落伽大修,还需一步步走上去。
猎风走下云路来,向四周望去,观此落伽山,着实是个好所在。且不论那香树繁华,波诡云奇。那满山之中,生就无数小小的白花,好似空中繁星点点。又有七道灵泉,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往何处去,在诸修面前曲曲折折,就拐向云深雾浓中去了。
那白花生就奇香,闻来心神皆醉,可是细细辩来,这香气中又有一丝苦辛之味,似在提醒有缘闻此香者,那红尘虽好,却是杀气重重。
猎风道:“大修,此花唤作何名?”
金仙见猎风一路行来,毫无一丝惧意,心中暗暗称奇,需知仁怀凡境界低微之士,一旦得见大能,哪怕大能之士不施展任何灵压,也会自心中油然而生自卑之意,既生自卑之情,必生恐惧之心。
但猎风来到这昊天最神秘的所在,却是浑不在意,不知道是少不知愁,还是天生铁心铜胆。
见猎风动问,便含笑道:“此花原本无名,世尊来此落足之后,见此花实小而众,乍香而辛,心中甚喜,就以自家名讳名之,名叫无那。“
猎风道:“这名字倒也有趣,无那者,无奈是也。你家世尊屈居此处,虽有大志,却被昊天十大仙族生生压制住了,果然是无可奈何。“
那猎风虽从不曾听原承天亲口细述过自家来历,可与原承天历事已多,怎能猜不出原承天的来龙去脉。在猎风瞧来,那世尊非原承天非属,除此之外,都是谮妄,此间主人以世尊自许,那就是原承天的对头了,这就叫天无二主。
如今来到此处,自己就好比是原承天的使者一般,就算是身处险地,也不能堕了自家的威风,因此言语之中,自然含枪带剑起来。
不想话音刚落,从山中冲出一人,身着锦袍,倒也是凛凛一表,厉声喝道:“兀那女子,你是何人,怎敢妄评山主?山主胸中自有谋略,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白虎瞧见有人向猎风冲来,本能向前一步,护在猎风面前,可那人双目一瞪,白虎竟不由得退了半步。
猎风抬头瞧了瞧此人,虽然自家灵识法术被压制住了,还是能瞧出此人眉间杀气凛然。这般瞧来,此人亦是一位杀星了。只是心中甚奇,那白虎的胆气不会比自己弱了,怎的倒像是怕了此人。
猎风怎甘示弱,冷笑道:“胸中若有大道,自该广而告之,是好是歹,自有他人评判,唯有那藏私慝奸者,才唯恐为他人所知。如此看来,我瞧你家主人的胸中大道,也不过如此罢了。“
金仙却笑着摆手道:“你等也不必争辩,好比那天机难测,世尊的心胸,又怎是我等能妄断的。好教仙子得知,无那二字,还有一解,便是非常之意。“
猎风嘿嘿冷笑道:“我说无奈,你说非常,究竟如何,各人自有明断。”若论口舌便给,辩论无碍,猎风向来不弱于人。便是以那金仙的灵慧,平日里又怎会与人争辩的,被猎风一语难住,也只好摇头。
便转向锦袍人道:“听闻你近日在昊天小冥界修行,今日怎有闲回到此处?”
锦袍人也不知是怎样的身份,也不向金仙行礼,道:“师兄,此次修行颇有不顺之处,这才回来向山主请教。”
金仙点了点头道:“你修的是灭界心法,其法则自然与寻常不同,放眼天下,也就只有世尊能助你了。”
猎风察颜观色,心中甚奇,这锦衣修士既称金仙之士为师兄,看来也是金仙修为了,但他人皆称落伽无那为世尊,唯此人只称山主,却不知是何道理。
金仙忽的转向猎风,笑道:“忘了向仙子引见,此位是罗无寂,亦是世尊分魂之一,若论修为,那是我百族太虚之首。”
猎风听到此修亦是世尊分魂之一,怎不吃惊,这时她才明白,为何白虎见了此修,也要心中一怯了,原来此修亦是原承天的对头,却不知落伽无那怎的却留此人在身边。
锦袍修士见到白虎,已知猎风二修的来意,果然是不点自明,不愧为世尊分魂,因此那面色上也缓和了不少,对猎风略略一揖道:“不想仙子亦是劫中人,却不知仙子来自何方。”
猎风道:“我只是凡界一介散修罢了,你也不必对我恭敬,反正我也绝不会敬你。”
罗无寂目中杀气一现,眼瞧着就要发作,被那金仙将目光一扫,便长长的吐了口气,面上杀气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金仙道:“无寂动念来此,果然是机缘不小,既是如此,正该一起面见世尊。”
罗无寂道:“就依师兄之言。”
三修一虎很快转到一条山道上,那山道曲曲折折,忽东忽西,唯知其尽处必在山顶处。而在山道两边,无那花开得更多,因此一路行来,倒也赏心悦目。
行了约有一个时辰,才堪堪走到山顶,修士一旦无法施展神通,方知行路之艰比常人更难了百倍。
猎风性急,见已到了山顶,当先一步跃到峰顶,她生就玉骨晶骼,自比寻常修士体力更强。
就见那山顶也不算大,不过是数百丈方圆罢了,倒是这山顶的风景与众不同,虽是方寸之地,却植满了奇花异草,更有奇石隐没其间,兼那云浓雾密,实有遁世绝俗之感。
猎风沿着繁花之中一条花径慢慢向前行去,就于柳暗花明之处,见到一座草屋立在面前,猎风瞧见此物,不由就是一怔。
原来那草屋的形式倒像是在那里见过,也就是猎风粗心罢了,否则原承天一见之下,必能看出这草屋与当初在冥界九渊塔中所见,实有八九分相似。
猎风正瞧着这草屋出神,自草屋中传来一人的声音道:“道友既来此处,也是有缘之人,何不来草屋中一见。”
猎风心中正在盘恒,隐隐想到一人,再听到草屋中的声音,那是再也不会错了,忍不住叫道:“原来是你。”
她一步抢进草屋之中,本以为这屋中必定逼仄,那知这屋中云雾深深,一脚便踏了个空,好似堕进五里雾中一般。
猎风遇乱不惊,知道这屋中情形,不过是大修神通罢了,也不管身子会坠向何处,口中道:“为何是你,你究竟意欲何为?”
便在这时,空中一股极柔和的力道传来,将她身子托住,缓缓沉了数尺之后,身子就落到了实处。
这时再向四周瞧去,仍是在那云雾飘渺间,此处无边无边,好在光线倒也柔和,仿佛是天外界域一般,
猎风平生历事极多,又怎会将这区区神通放在眼中,等到双足踏定实地,就四周张望起来。只见右侧数丈开外处坐着一人,乃是名中年男子。
这男子相貌清奇,神情不怒而威,与原承天温厚从容虽然或有不同,却也另有令人心折之处。饶是猎风胆大包天,见到此人,也不敢失了心中的敬畏。
猎风细瞧此人半晌,忽道:“不对,不对。”忙又道:“错了,错了。”
中年男子笑道:“何为不对,怎又错了?”
猎风道:“我听你声音,分明是九渊塔中草屋那位老者,只是相貌却不大对,可细细想来,若你有神通去那九渊塔中现身,那变化相貌的小事,又怎能做不到,所以是我错了。”
中年男子抚手笑道:“仙子果然是妙人。”
这时白虎与金仙,罗无寂亦从空中缓缓落下,上前向中年男子施礼。
中年男子只是微笑点头罢了,那目光犹在猎风身上。等诸修问安已毕,中年男子道:“当初那九渊塔中,只是我的一道虚识罢了,也亏得冥界三王与我有些交情,否则也容不得我藏身于斯。我那道虚识在那九渊塔中已待了五百年,想来也该收回来了。”
猎风道:“当初为何要去,如今为何要收?”
中年男子道:“若是有那世尊分魂,但有成就者,怎能不去九渊塔中走一遭?在下隐身于那处,只待有缘罢了,如今世尊主魂呼之欲出,这道虚识也就不必留在那里。”
猎风似乎有些明白了,想起那中年男子昔日在九渊塔中的行径,又瞧了瞧罗无寂,忽的道:“这倒是奇了,我家主人亦是世尊分魂,你既知他身份,怎能不吞噬了他?还有这名修士,亦是世尊分魂,怎的也好端端在这里?”
罗无寂微微一笑,道:“在下已说了,山主胸中之志,实不足为外人道。又何必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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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风冷笑道:“我家主人胸襟之广,唯天下可比罢了,便是你们的主人,瞧来倒也算是位大德之士,只是罗道友虽也是世尊分魂,怎的却如此量狭?斤斤计较若此。”
罗无寂此次倒不曾动怒,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上一下,看来在落伽无那面前,那是要强自收敛了。
落伽无那道:“好教仙子得知,无寂的性情,与在下及你家主人皆不相同。此中实有莫大缘故,还请仙子入坐来听。”
猎风这才入座,细听落伽无那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