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修见此子落下,亦是惊呼失声,原来那千衣雪将当前激战之处弃之不理,反去点杀林冲衿一块黑棋。那块黑棋被此子一点,立时便是死绝,但千衣雪自身大龙亦是陷入重重危机。
乍看上去,分明是那千衣雪因小失大了,只因刚才一直是千衣雪步步紧『逼』,林冲衿苦苦支撑,因若是千衣雪大龙被攻,那形势必将逆转无疑。
然而如原承天这样的棋道高明之士,只需再细细瞧来,却发现那千衣雪的大龙竟是有惊无险?原来白棋暗藏了强行造劫的妙手,林冲衿若是起意诛杀白棋大龙,那么劫争一起,黑棋则是必输无疑了,
千衣雪通盘乃是一条大龙,林冲衿则是三块黑棋求死,那劫材可谓是无穷无尽了,试问这劫林冲衿又如何打得?
既然诛杀对手时避不开劫争,而这劫争又是打不过,那岂不是等于毫无胜机?因此千衣雪突然于他处点杀黑棋一块,看似贪图小利,其实却是早有成竹于胸。
林冲衿细细盘算之后,怎能不知其中利害,而此局面委实无法可解。若是力图避开劫争,则千衣雪大龙无恙,获利又多,那已是大优之局,虽然谈不上就此认输,可随着棋盘渐小,那获胜之机也就越发渺茫了。
眼得见林冲衿面『露』忧『色』,人群中几名按剑修士也有些耐不住了,也向千衣雪慢慢『逼』来。这几修士虽未必就是林氏弟子,一旦真的诛杀了千衣雪,那林氏也定然不肯认账,可原承天心中雪亮,这几人定与林氏脱不了干系。
那金仙大士的面子,是万万损不得了。
原承天对身边的姬秋远使了个眼『色』,姬秋远会意,身子向前横着走了数步,正拦在两名按剑修士身前。那姬秋遐也是个晓事的,也挤进人群,拦在一名按剑修士前。
原承天则是干脆挤到千衣雪的身后数尺之地,以他的四重风月之体,朝那人群中一站,真个儿如渊停岳峙一般。
自那名林氏太虚之士寻过原承天的麻烦后,姬林二氏已隐生裂痕,这次见林氏金仙大士输棋,姬氏诸修大有兴灾乐祸之感,千衣雪俨然就是姬氏的功臣了,又怎会让林氏修士得逞。
而对原承天来说,自从诛杀了林鹤真,又被林氏太虚劫杀,他与林氏已是势同水火,就算再填一桩仇怨,想来也无多大关系。
姬氏二修连同原承天暗中拦阻,人群中的按剑修士几无机会了,只能悻悻然瞧着原承天。便在这时,那林冲衿长叹一声,道:“此局棋在下已无生机。”伸手将那棋盘一拂,这叫做推枰认输。
诸修见林冲衿亲口认输,皆是动容不已,以金仙的身份说出这样话来,那是何其不易,原承天亦是暗暗点头,那金仙的胸襟果然与众不同。而既然林冲衿已然认输,林氏弟子再杀千衣雪反添笑柄,因此千衣就此安全了。
那千衣雪尚是茫然不知,怎知自己由死到生走了一遭。唯知今日大胜,自是笑靥如花。
不过她刚才在棋盘上固然是苦苦相『逼』,此刻赢棋之后,就在那里低头收拾,反倒不提那赌约一事了。
奈何她就是不提,旁观闲人怎能忘记,就有人冷冷的道:“小仙子立的赌约是什么来着,可有那好心人提一提,我竟是忘得光光。”
既然是有唱的,必然就有和的,立时就有人笑道:“那赌约好像说的是,小仙子若是输了,就将自身相陪,说什么要陪上十年,一天下棋三盘,只是赢了却是怎样,在下也是忘得光光。”
这时人群之中,已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闲人偏又捉狭的紧,始终不提那中年修士输棋偿命的事。可诸人皆是心中雪亮,这场棋本就事关生死,谁能忘得光光?
那林冲衿神态仍是从容,衣袖轻轻一拂,已拂到了腰间的剑柄之上,“喀嚓”一声,腰间法剑便飞到空中去。
便在这时,那中年修士面『色』惨白,已冲到林冲衿的身前,颤声道:“师祖,我,我”
林冲衿叹道:“不错,正是你。”袍袖拂到法剑上,那法剑随势斩将下来,试问这金仙的法宝,又该是如何锋利,那中年修士身随剑落,立时倒在血泊之中,就此不活了。
诸修本以为林冲衿取出法剑来,是要作势自尽,想来这人群之中,林冲衿的熟人甚多,自然会有人拼命上前劝解,到时千衣雪发个话,那赌约也就可从轻发落了。
最多是林氏取几件宝物来,赔给千衣雪了事,想那千衣雪在此设擂斗棋,求的也不过是名利罢了。
哪知这林冲衿竟是真个儿杀人,只不过杀的却是座下弟子罢了,因此见到那中年修士横尸当场,诸修无不骇然。
林冲衿取剑杀人之后,那神容依旧从容,就像那所杀之物,不过是猪狗罢了。金仙大士的心境,果然是无人比得。
就见他长叹一声,收剑便走,自有几名林氏弟子从人群中冲出,拖了那中年修士的尸身便走。
这时千衣雪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她原是恨那中年修士轻薄,这才与他赌命,此刻棋局既胜,心中怎会还有杀意,只盼那中年修士讨饶几句,自己痛责数声,去了这胸中恶气也就是了,怎料得那林冲衿竟是如此厉害,视这修士『性』命,如同刍狗一般。
忽听一人道:“天地不仁,视万物如刍狗。嘿嘿,那金仙大士,端的便是天地一般,我等心境,那是万万比不上了。”
诸修循声瞧去,只见那人身着青衫,头发花白。手中持着顶斗笠,正是刚才姬氏诸修出城时撞见的那群修士之一。
这群修士身份成谜,实不知是何路人马,只知十大仙族之中,断无这样的人物,便是姬春山姬春水初见时,亦不知这群修士的身份来历。
千衣雪犹自惊魂未定,见到面前多了一人,仍是视而不见。那青衫修士也不着急,等那千衣雪心神回转,瞧到他时,他才微微一笑。
千衣雪摆了摆手,道:“莫非你也要下棋,这棋不下了。”
青衫修士道:“怎的不下了?难不成那千衣雪奉饶天下棋先的招牌,却不是仙子挂出来的。”
千衣雪勉强笑道:“不敢下了,哪知真的闹出人命来。”
青衫修士道:“仙修之士聚集之地,几条『性』命又有什么打紧?若是小仙子就此改了初衷,那金盘玉珠的秘密何时能解?”
千衣雪本来形神恍惚,听到青衫修士此言,好似一个霹雳自天而落,刹时就打了个机伶,失声道:“你说什么?”
青衫修士微笑道:“小仙子此来苏城,莫不是为破解金盘玉珠而来?那金盘玉珠之上,本暗藏一个天大的秘密,而如今苏城则是高手云集,藏龙卧虎,但若是错过了这次良机,又该去哪里寻去?”
千衣雪脸『色』大变,颤声道:“你这人是谁,怎的知道此事?”
青衫修士卷起长袖,『露』出一双纤长苍白的手来,将棋盒中一粒黑子持在手中,道:“在下天一神宫令清禅。“说罢就下了一子。
诸修听到金盘玉珠之中暗蕴天大秘密,倒也不奇,此事在昊天流传甚久,就算不是人人皆知,也是知者不少,唯奇者,是那千衣雪怎的会拥有这件宝物罢了。
如今又听到青衫修士自报家门,声称是天一神宫修士,诸修更是骇然。
那天一神宫着实源远流长,唯比那十大仙族在昊天的历史稍逊罢了。此次天一神宫挟众而来,是势必要在仙会之中崭『露』头角的。而天一神宫为此蛰伏万年,必定是谋画极周,于仙会中的大事小情,自是绝不放过。
不想竟连千衣雪这样的散修之士,天一神宫居然也是打听周全了。
原承天听到此修自称令清禅,又是一奇,令氏与天一神宫的机缘自不必说了,在这昊天界中,遇到天一令氏修士,本不为奇。而听到此修名中有个禅字,原承天就不由想起令无参了。
原来令氏无论是在昊天还是凡界,皆与那禅修脱不了干系。
那千衣雪就像是被令清禅御控了心神一般,见到棋盘上有子,便也随手应对起来。
诸修见又有棋可观,怎能就此散去,更想知那金盘玉盘有何玄奥,千衣雪为何要来苏城求解,便因心中此疑,更是半步也走不开了。
令清禅道:“小仙子,你设此棋擂,引来天下高明之士,替你解开金盘玉珠的密秘,倒也不失为妙着,只可惜你唯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千衣雪自这令清禅出现之后,就有神心神不定了,闻言便道:“此话怎讲?“
令清禅叹道:“那金珠玉盘之秘未必可解,却怕引来一场风流冤孽,血雨腥风,小仙子,你听我一言,速速离开此处,否则不知要引起怎样的大祸来。“
千衣雪此刻缓过神来,冷笑道:“道友是想故意『乱』我心境吗?小女子在此设擂下棋,怎的就会惹来大祸。不错,刚才那人因棋而死,也算是血雨腥风,可却是事出有因罢了。更别提什么风流冤孽,实不知话从何来。“
令清禅道:“世人皆在局中,怎能自知,也罢,你若不输一局,怎会离开。只可惜在下棋才平平,却非你对手,看来非得替你寻个人来,灭你傲娇二气不可。“
那目光一转,就转到千衣雪身后的原承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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