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听不见一丝声响。和坂本中队所在的森林一样,这里也没有鸟兽的鸣叫声。可能是连绵不断的爆炸,把所有的动物都吓跑,战争带来的毁灭太大了。何秀龙站在营地围墙旁边,一口一口的抽着烟。
吐出一口浓烟,他又朝日本兵营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现在的安宁绝不是正常的,可能一会之后就会发生一些事情,还会死很多人。
看来和平相处也只是一纸空谈,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现实。忽然想起了孔子还是老子说过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古人的话简直是太经典了,何秀龙咧嘴“哼”了一声。
但是这些日本兵如何处置却成了令指挥部最头疼的问题。养着?这个恐怕不现实;放了?那就更加不可能了。我们出兵南方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抵抗他们吗?现在,好不容易战胜他们了,却要放了他们,那我们的战士们就白白牺牲了吗?那当初又何必要出兵南方?
但是养着也是不可能的,军用物资,特别是粮食方面已经越来越紧缺。战争的消耗本来就很大,一下子多处了二十多万张嘴,不是说没军粮了,吃个一天两天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不处理好这些日本兵,总不能无限期的养下去吧?养的活么?
也不知道他们联系上日本政府了没有,我们可没有义务帮他们养这么多人。何秀龙无比忧愁的度着步子,内心深处有一个词始终不敢再想。他望着夜空,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迷茫了。
或许他操的心真的有点多,这些问题根本就轮不到他去担忧。
联系上日本政府又能怎样?难道他们还会派人送来粮食物资么?想到这,何秀龙摇着头笑了。至于说,今天晚上或明天晚上,那些日本兵会组织暴乱,他一点也不担心,无非就是死一些刺头罢了,只有这些刺头都死光了,他们才会老实些。
军营里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他们创造条件。何秀龙知道,虽然战争胜利了,但这里还是属于战场,而在战场上,就会死人。
尽管他已经不想再无谓的杀人。那些被坑杀的战俘,何秀龙只想跟他们说声微不足道的对不起。
他慢慢的登上塔台,在夜视镜里观察着日本军营的一举一动。跟他一起执行观察任务的其他塔台还没有发现异常,所以他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鬼子们,你们最好不要闹事。
凌晨四点,一片漆黑,但该来的总会来。
那些日本人始终不愿把自己的命运拱手交给几天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中国军队,现在终于要有所行动了。踏着黑夜,最前边的一群日军四散着冲进了一些中国军队的帐篷里,随后就拿着一支或两三支枪出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视野中,他们分成四五路,勇敢的踏上了死亡。第一声枪响传来,随后就成片,紧接着就成了枪林弹雨,跟阵地争斗战唯一的区别是少了炮火。
何秀龙对着通讯器轻轻地说了声,行动吧。
顿时天空被无数的镁光弹占据,把大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日军先是一惊,随后再次疯狂起来。他们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
探照灯被打开后,伤亡就出现了,然后就是直线上升。
所以说,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是因为人类会害怕,比如害怕死亡。试想一下如果是面对二十多万行尸的攻击,恐怕未必会这么顺利就镇压下去。
前方的日军被无数的机枪扫在地上,后边的一开始还有前仆后继之势,但伤亡越来越大,却一直没冲过去。原地踏步的冲锋,可能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机枪声仍然没有停下来,虽然大多数日本兵已经慢慢退回去。一条跑道上堆满了日军的尸体,那是一条分界线,日军无法逾越的死亡分界线。
营地的另一头,众多的日本兵见根本就冲不出去,那些收割生命的枪声还一直不停,于是纷纷跑到营地最外围的围墙边上,犹豫了一下,便义无反顾的翻了过去。
他们深知,呆在围墙外边意味着什么,但是在面对同类的屠杀时,都宁肯被野兽杀死。大量的日本士兵逃出去,那道不足两米的围墙根本就拦不住他们。
枪声终于停了,那些哇哇着高喊天皇万岁的人,此刻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下地狱去为老天皇继续效力去了。没有逃离的人,也战战兢兢的双手抱头蹲在或趴在地上。
面对一万多具尸体,日军吓坏了。
“尊敬的中国军官,你们不是承诺过我们,会优待我们的。现在为什么还发生如此恶劣的屠杀事故?”一个日本军官用纯正的普通话说。
石头一脚踹过去,将枪口对着他:“是你们先要闹事的。我告诉你们小日本鬼子,我可是巴不得你们闹事。这样的话,我就能把你们全部干掉了。”
陈吉拉了拉石头,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石头的酒还没醒一样:“你们再跑,再跑啊。”于是,他只好无奈的帮石头“警戒”着周围,怕再被哪位首长逮住。
或许是镇压日军暴乱的枪声,也可能是因为身后的大火没能挡住尸群,到天亮的时候,军营的围墙外已经聚集了大量行尸,其中还有很多穿着日本军服。
虽然只有不到两米的高度,尸群想进来却是难上加难,电影中那种“叠罗汉”式的进攻方式毕竟也只是影视创作,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新死的人变成的行尸,似乎还多多少少有些眷念这座残酷的军营,它们努力的朝军营内部张望着什么;而那种已经开始散发腐臭味的行尸们,则再也不在乎人类世界里的点点滴滴,它们永远都只有一个想法。
为了不吸引更多的行尸,战士们选择了用冷兵器。
执行任务的部队紧握着钢刀,在围墙边上一刀一刀的刺杀着它们的大脑。每一刀下去,刀柄都会挨上大脑皮层。很多战士发现这样不仅费力,而且效率太低。于是改成快速的一刀一个,不必刺那么深了。
朱世琛特意做了一支“长矛”,他说用军刺危险系数大,万一被行尸抓伤了,得不偿失。所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铁管,将军刺死死的绑在上边。他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在行尸面前,一枪枪的刺着,不时还吹着口哨发出欢呼声。
还没到中午,围墙外的警戒解除了。
“什么?带他们去首都接受劳动教育?”石头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望着团长:“不是说任他们自生自灭的呢?怎么又变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任他们自生自灭?带他们去首都,这是最新命令。执行命令吧。”团长黑着脸说。他对自己手下这个连长实在是头疼不已,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嗜杀!
空军已经带着一批部队撤离了,剩下的部队将步行前往一百多公里外的三江市火车站,在那里搭乘高铁回首都。
其实一百多公里也不能算远,只是从一开始大伙都兴高采烈的以为坐飞机回去,结果现在变成走路,难免心理上有落差。
还要押着这么庞大的日军战俘。是的,他们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战俘了。石头就更不高兴了,一路上骂骂咧咧,动不动就对一些战俘拳脚相加或是皮鞭相向。石头连队押送的日军战俘群,哀嚎遍野,若不是陈吉死死拉住,恐怕石头还要杀很多战俘来泄愤。
陈吉也不明白石头为什么一上战场就变得这么嗜血,他记得在首都的时候,石头叔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只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每天规规矩矩的完成任务,做起事来井井有条。
战场真是个锤炼人的好地方,能活活的把一个善良的人变成一个喝血吃肉的恶魔。陈吉苦笑着挡住了一个小战士,这个小战士正要去阻拦连长对一个俘虏的虐待。陈吉说,算了,咱们挡不住他的,随他去吧。或许这些小日本曾经也是这样对我们的,冤冤相报而已。
天色渐渐黑了,经过一下午的急行军,部队前进了三十多公里。此刻正在安营扎寨,何秀龙要求战士们按照335团的方式扎营,一说到335团,何秀龙就有些难过了。他摇摇头,对自己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起码要到首都之后才有时间胡思乱想吧。
对了,首都是啥样子?
山山水水的小村庄,多么像家乡啊。朱世琛嘴里叼着一根杂草,拍着何秀龙的肩膀笑呵呵的说:“琛哥我没死。琛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找个喜欢琛哥的小女朋友。可以吗?”这次他也不害羞了,大方的很。
何秀龙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随口敷衍:“好啊,那你去那边找找看吧。”说完就指着营地里俘虏的方向。但这一次朱世琛没再笑呵呵,而是一本正经的说:“我是说真的。”
深夜,虽然有士兵在执勤,但是经过一下午的急行军,大家都很累了。在某个帐篷里,一个中国士兵猛的睁开眼睛,眼神里尽是苍白和凶残,他疯狂的扑向了身边的同伴。
同时,日本战俘营的帐篷里,发生着同样的一幕。如果把这也看做一场暴乱,那么将比昨天晚上严重无数倍,没有人会时刻提防着自己的战友。
鲜血在这无尽的黑夜里横流着,如果可以,就让血液淹没大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