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失里的死直接惊动了李嗣源,作为契丹木叶山巫祭的徒弟,木叶山地位最高的大巫说过:“十年后,罕失里可为契丹勇士第一”。这下死在洛阳驿馆里,很可能会激怒木叶山,甚至给契丹一个南下的借口,这完全超出了李嗣源的计划。
已经许久不出宫门的李嗣源带着刘信恩亲自到了驿馆。驿馆坐落在洛阳官衙大街的最北边,紧邻“百花坊”,三进院子,罕失里虽不是契丹的使节,也不是契丹的官员,但是因为木叶山的关系,驿馆特意将罕失里安排在中院的一座两层建筑中,这也是洛阳驿馆最好的房间。
李嗣源到达驿馆的时候,安重诲、梅清平已然在罕失里的房间内,两人见到李嗣源连忙行礼,李嗣源摆摆手,问道:“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臣等也是刚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罕失里与他一道前来的木叶山四护卫都死在驿馆里。臣与安大人四处查看了一下,罕失里死在二楼的卧房中,四名护卫则是被人杀死在一楼厅堂内,五人均是死于昨晚三更以后。奇怪的是,从死亡时间来看,最先被杀的并不是一楼的四名护卫,而是罕失里”,梅清平是六扇门首座,武林大会的计划也是梅清平一直掌控的,所以,李嗣源问起来,梅清平也不推脱,直接回答道。
“你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
“皇上,来人的目标很显然就是罕失里,且必定是个高手,但是从常理来推断,来人应该是先进入一楼,遇到四名护卫后,杀死四名护卫,然后才能上到二楼,再杀死罕失里……”,不待梅清平说完,安重诲插话问道:“那也可能是杀手跃上二楼,先杀的罕失里,这没什么奇怪吧”。
梅清平继续说道:“安大人的说法是其中的一种可能,不过皇上请看,卧室之中并无打斗痕迹,而一楼则是有打斗的痕迹,如果来人身手奇高,直接上了二楼杀死罕失里后,完全可以从容的从二楼退走,不需要下到一楼。我们退一步说,就算是来人下了一楼,以他的身手,不知不觉间杀死罕失里,那完全可以秒杀四名护卫,不可能出现一楼厅堂中打斗的痕迹”。
李嗣源皱眉道:“等等,如果杀了罕失里的人来到一楼,与四名护卫争斗,那驿馆的人应该能听到声音啊,为什么今早才发现”?
“皇上说的是,请皇上移步到一楼厅堂,臣为皇上解疑”。
梅清平在前带路,李嗣源、刘信恩、安重诲等人随后跟上,到了一楼,梅清平说道:“皇上请看,刘公公、安大人请看,这就是四名护卫被杀的地方”。
李嗣源等人四周看了看,的确是有打斗痕迹,桌椅也被摔碎:“有什么问题吗”?
不待梅清平说话,刘信恩先说道:“是有些奇怪,这些打斗的痕迹,好像,怎么说呢,看上去有些别扭”。
“刘公公好眼光,皇上,的确是这样,据臣分析,这些痕迹其实是后加上去的,无论是刀砍,还有被摔的粉碎的桌椅,都非常不自然。屋内被杀的诸人,没有一个有刀剑伤,也没有拔出自己的刀剑,且契丹人所用的刀剑都是北方草原常见的弯刀,而非痕迹上留下的中原之刀。还有一点,这里的四名护卫,实际上只有三名是死在一楼,其中一名则是死在二楼,后来被人将尸体移动到这里”。
“哦,为何这么说”,李嗣源问道。
“皇上,请看,从几人的伤势可以看出,死在一楼的三名护卫,均是被人正面一击毙命,没有丝毫的反抗行为,而另一名护卫,双臂均被打断,胸口中了一掌,显然是来人第一掌被这名护卫用双臂拦了下来,手臂断后,失去抵抗能力,被来人一掌击中胸口死亡”,梅清平将四人的伤势一一指出给李嗣源等人看。
“这就能说明这名护卫死在二楼,然后被人拖到了一楼”,李嗣源还是有些不解。
“皇上,除了伤势之外,臣还在楼梯上,发现了被尸体被拖拽的痕迹,楼梯的栏杆上,还有一处剐蹭下来的布屑,与这名护卫身上的衣服刚好吻合,所以臣才有此推断”,梅清平自信的说道。
“好了,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结论是什么”,李嗣源有些急道。
“皇上,臣的结论是,罕失里是被认识的人杀死的”,梅清平的说法让在场几人都有些诧异,看到众人特别是李嗣源的表情,梅清平心中有些得意:“来人罕失里必定认识,进了门后,一名护卫带着来人上了二楼罕失里的房间,然后并未下楼,而是守在门外。来人身手肯定高于罕失里,趁罕失里没有防备,一掌击在罕失里的心口,杀死了罕失里。守在门口的护卫肯定是听到了声音,打开门想看一下房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开门的一瞬间,被来人先后两掌击毙。不过,现场的情况,来人肯定会担心自己暴露,所以,下了楼连杀三名护卫,并做了很蹩脚的打斗痕迹,并将楼上的护卫抬到了一楼,做出了一副杀手潜入楼中,被护卫发现后,杀死护卫,然后上了二楼再杀了罕失里。可见,这个人只是临时起意,武功虽然高强,但手法粗糙,他做了一楼现场,却忽视了二楼现场,整个屋内破绽之多,稍加分析就能得出结论”。
“那有没有询问驿馆的人,昨晚到底有哪些人进出”,李嗣源问道。
“问过了,驿馆晚上的规矩是晚上通宵值夜,但是除了白天之外,驿馆夜晚未发现有人进出,很可能是那人为了掩人耳目,潜入驿馆”,梅清平的现场检查做的滴水不漏,对李嗣源的问题,也是应对如流。
李嗣源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有人想用罕失里的死嫁祸给朝廷,好引起契丹和咱们之间的战争,其用心真是毒辣,查,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朕查出来,朕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是,皇上,臣已经派出六扇门‘四圣卫’在城中秘密查探,这里的消息也完全封锁起来,驿馆的人全部收进六扇门大牢之中,以免泄露消息”。
“做的很好,不过一定要快,时间一长,消息还是会露出去的,这件事,你可以全权做主,朕只要结果。重诲,你还是回到武林大会去,那边也不能放松,就怕有人想在武林大会上再整出点事情来”,说罢,李嗣源出了房间,先行回到宫中,他不能出来太久,否则,很快就会有人因为他的行踪而盯上驿馆。
安重诲、梅清平等人离开武林大会的时候,任圜也随后离开,直接回到府内的密室,李继岌此时正在密室中,脸色有些苍白,左臂被木板固定住,见到是任圜来,送了一口气。
任圜给李继岌到了一杯热茶,说道:“王爷,昨晚之事,为何不跟我说呢,太危险了,好在只是伤了一条手臂”。
李继岌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是我小看了罕失里,没想到他被我一掌打断心脉后,居然还有反击之力,都说罕失里神力无穷,果不其然,不过,嘿嘿,至少咱们的目的达到了”。
“老任,尽快把消息放出去,罕失里对于木叶山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他的那位巫祭师傅,还指着罕失里继承他的位子呢”,李继岌不忘嘱咐任圜。
“王爷,我不明白,您不是已经跟契丹达成交易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任圜问道。
“归根结底还是契丹人靠不住,蛮夷之人哪有什么诚信可讲,所以,我就帮他们一把,帮他们下决心跟我合作,不至于在关键时候,在背后捅我一刀”,李继岌摸了摸被罕失里打断的左臂。
“对了,这段时间怎么总是不见孔循,侍卫亲军里原来的他那几个部下有没有被收买过来,还有皇城禁卫的轮值布置的怎么样了”,李继岌对于孔循,心里一直不大放心。
“我问过他几次,前天还见了一面,事情办得是差不多了,不过孔循这次感觉胆子有些小,一直不敢自己出头。王爷,马上就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这个当口,要不还是别让孔循参与进来,我怕他到时候靠不住,坏了咱们的大事”。
“用还是要用的,毕竟枢密使的位置摆在那里,不是谁都能插手军队调配的事情,有时间,你把他带来,我来敲打敲打他,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就是想下船也没那么容易了”。
安重诲、梅清平、任圜的先后离场,对于释见、长清子、游四海等武林人士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且不说安重诲、梅清平本身就是极高境界的高手,眼光非常高,任圜一个文官看这种江湖打斗式的比武,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兴趣,所以能够坐在这里观看到一半就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在姬烈、李环佩两人的眼里,得出的结论就相差了很多。
姬烈早就注意到今天的比式里,契丹人根本就没有来,与契丹一样的大长和、吐蕃两个异族的队伍则在其中,这显然有些不正常,罕失里的身手姬烈是了解的,放在武林大会里,前二十名轻轻松松,至少到目前,能够跟罕失里抗衡的也就李大壮和冷子枫,所以,安重诲、梅清平的退场与契丹人的没到场,很容易让姬烈联想到一些东西。
李环佩对罕失里没什么了解,但是从“素衣冢”在洛阳的眼线,他对安重诲的行程安排了如指掌,按照李嗣源的布置,安重诲应该是一直待到武林大会结束,宣布第一轮比试的结果后才会退场,此时中间退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六扇门首座梅清平也走了,这里面的味道就有些不寻常了。李环佩面带着微笑,再不正常的事情,她也能弄清楚,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人能够在女人面前,尤其是床上的漂亮女人面前守住自己的秘密。
时间过得很快,在傍晚即将到来的时候,最后一场比试正式开始,虽然像少林、神剑阁、罄鸿观以及诸多武林世家等名门大派没有派人参加,但是依然不乏高手身在其中,让齐慧飞、释见等人眼前一亮。因为罕失里被杀,契丹人不能前来参赛,为了保证消息不泄露出去,梅清平暗地里安排了从安重诲手里要来的‘从马直’的一名将校取代契丹人参加比赛,反正外界并不知道这100块入场金牌到底在什么人手里,正好方便了梅清平的操作。
齐慧飞、文泰英等人现在对梅清平是言听计从,就算有疑问,也不敢追问,梅清平愿意告诉,他们就听着,梅清平不愿意告诉,他们也不问。
最后一场比试的两人在李步奇的介绍下登场,来自‘从马直’的将校叫韦华黎,个子中等,样貌一般,放在人群中没人会注意,唯一显然的一点就是纵贯脸上的一条刀疤。韦华黎可以说是安重诲的亲信,安重诲安排他来,也是有意把他插到这群江湖人中,李嗣源跟安重诲交代过,能来这里参加比试的,除了少数真正的江湖人外,更多的是各方势力的代表,借助韦华黎,正好能探听一下虚实。
另一人报了字号,来自飞涧堡堡主云飞涧座下的大弟子殷蛟。与韦华黎的普通不同,殷蛟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势霸道无比,所学云飞涧的“铁索横江”青出于蓝,乃是飞涧堡当仁不让的接班人,而且飞涧堡称霸于淮河两岸,不但与其他江湖势力相互争斗,还经常与吴国军队发生冲突,这样一种经历,培养出来殷蛟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虽然云飞涧经常告诫殷蛟天外有天,但是在淮河两岸几无敌手的殷蛟,则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傲气非常。
殷蛟阴沉的双眼盯着韦华黎,待得李步奇宣布开始的声音刚落下,殷蛟身子一扭,围在腰间的*毒蛇出洞一般缠向韦华黎。殷蛟的*不同于普通的*,链子以镔铁打造,中间以铁环相连,共有九九八十一个铁环,两端各缀有一段四刃枪尖,既可当做软鞭使用,也可注入内力变成一条铁枪,所以淮河上有“铁索横江,可攻可守,无坚不摧”之语。
韦华黎是在战场上生死拼杀出来的,殷蛟的兵器虽然奇特,但是韦华黎仍然从容对待,一杆青铜棍护在身前,待殷蛟的*裹了上来,左侧一闪,青铜棍划了一个大圆砸向*的中间连环之处,殷蛟暗自冷笑,手中的*直接甩出,当做暗器扎向韦华黎,同时飞身上前,在青铜棍落下之前,抢出铁链,将另一端以同样的手法甩出,两段枪尖从左右两个方向刺了过来。
韦华黎对刺来的*视而不见,一个垫步,青铜棍握在手中,也是一招“毒龙出洞”,长棍化作长枪,捅向殷蛟的丹田,这一招却是两败俱伤的招数。
不过才两个回合,韦华黎就欲以命相搏,殷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打法。*左右两边,速度再快,最多刺穿韦华黎的两处肩膀,但是这一棍要是桶在自己的丹田上,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殷蛟被逼无奈,立刻收回*,使出“旋转无极”,*化作一圈一圈的波浪,朝着青铜棍及韦华黎的手臂,层层缠卷而来,意欲一招卸掉韦华黎的手臂。
韦华黎不为所动,手上加劲儿,忽地一下,青铜棍直接离手,在内力的激荡下,就像一根长箭一般,飞一般的捅向殷蛟的丹田。
殷蛟怪叫一声,没想到韦华黎会来这么一手,宁可不要自己的手臂,也要重创自己的丹田。殷蛟毫不迟疑,瞬间将内力全部转移在双脚之上,借助地面的反弹之力,身形暴退,韦华黎一招得手,毫不相让,整个人猛然加速,速度居然快过被射出的青铜棍,就在青铜棍失去速度加力要落下的一刻,棍尾为韦华黎抓在手中,“开山劈地”抡转而出,从半空之中砸了下来。
失得先机的殷蛟,面对韦华黎的紧逼,只能步步退守。其实以殷蛟的实力,完全在韦华黎之上,不过没想到韦华黎以战场搏杀的手段,以小伤换大伤,一上来就是拼命。但是,时间一长,坚持住了的殷蛟缓过气来,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韦华黎的实力本就不如殷蛟,一轮抢攻不奏效,反被殷蛟重整旗鼓,开始反击。
双头*在殷蛟的手中,扎、裹、带、抽、舞、拉、劈、扫、缠、拿、云、摆十二字技法逐般使将出来,缠如蟒蛇绕身,放似蚊龙出水,一会儿单刃长击,一会儿双刃短扎,反而逼得韦华黎手忙脚乱,练练退却,眼见已至擂台边上。
已经回到观礼台上的安重诲,看着台上完全落入下风的韦华黎,心中担忧不已,韦华黎一上来就拼命,为这场比试实际上已经定下了基调,殷蛟得势之后,肯定不会给韦华黎再次喘息之机,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韦华黎此时的内力也渐渐跟不上,刚才一轮的抢攻,实际上已经消耗了一半的内力,这会儿的勉力防守对内力的消耗也是极大,气喘吁吁的韦华黎看着台上担忧的安重诲,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那种不要命气势重新从胸腹间涌了出来,背水一战,非生即死,但是就是死也不能让有着知遇之恩的安重诲失望,念及至此,韦华黎突然放弃防守,就在这一瞬间,殷蛟的*趁势而入,卷住了韦华黎的左腿,韦华黎以腿为棍,拼着失去左腿,一脚踩住*的一端,青铜棍再次脱手而出,飞向殷蛟。
有了一次经验的殷蛟,岂会再次上当,手中数米长的*除了前端的一端在韦华黎脚下外,剩余的长度大部分绕在殷蛟的手中,见韦华黎故技重施,手腕一抖,铁链展开,立刻缠住了青铜棍。
这时在殷蛟眼里,本应该坐以待毙或者投降的韦华黎,突然飞身而起,左腿在铁链的锁绕之下,一下子断了开来,断腿之处,鲜血四处喷涌,这一下无论是台上观礼诸人,还是台下的观众以及其他参加比试的人,无不失色,这是今天比武以来,堪称最惨烈血腥的一幕,就连殷蛟也被韦华黎给震呆了。失去左腿的韦华黎脸色坚毅,好像失去的不是自己的腿一般,趁着殷蛟失神的一刻,韦华黎聚集起全部的内力,以头作为兵器,一头撞向殷蛟的丹田。头骨本就是人体最坚硬的地方,再加上是韦华黎舍命一击,殷蛟丹田骤然被重创,丹田中的内力顿时四散,连系着丹田的经脉在这一重击之下,全部断裂,若非殷蛟及时守住心脉,只怕此时已经死在韦华黎的头下。
此时的韦华黎左腿其根断裂,以头撞击殷蛟的丹田,虽说奏效,但在殷蛟的护体内力的自动反击之下,头部再遭重创,也如殷蛟一般,奄奄一息。
这一幕,让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不过一场比武,却比出了如此惨烈的情状,一时间安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齐慧飞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走到梅清平身边示意怎么办,梅清平推了一下安重诲,毕竟韦华黎是安重诲的亲信,安重诲点点头,梅清平明白了意思,说道:“我跟安大人是一个意思,比武求的就是一个公平,既然是两败俱伤,那也就是平局,这样,他们俩同时晋级,为保公平,允许他们所在门派可以派其他人参加下面的比试,你去宣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