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大半年里, 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裴利斌和陶阿姨终于离了婚。
面对这个工具人一样的老婆,裴利斌的嘴脸确实说不上好看。好在和上辈子不同的是, 这候的陶阿姨已经偷偷有己的蛋糕店。有事业的人总归有了属于己的底气。
而陶宁又了爸爸, 有一点点受打击, 幸好有学长陪着。
霍修珣默默陪着裴临。
他其实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记得他以前有这种能力的, 到哪里都冠冕堂皇、言行得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那些商政名流千年老狐狸面前能糊弄过去。
可这几年, 泡在蜜糖般的温水里, 却让他越来越活回去了。
裴临:“还好,毕竟,现在是宁宁难受, 这边看的话,是父母复合。”
“最多是觉得有些别扭,还有暂有点难以面对宁宁和陶阿姨, 但是问题, 假以日一切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是吗?可后来, 你再见过她们母俩。
霍修珣知道,对二十八岁见过世事的裴临来说这样的事情重来一次, 确实或许已什么再值得难过。可他始终还记得十四岁的裴临独一人坐在紫藤花下落雨的台阶不想回, 还有宁宁转学走了座位空下那天, 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会有一闪而逝的黯然。
而那个候,他一直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看着他。
当年, 如在那个下雨的台阶,他能鼓起勇气走过去跟他说说话。
但又有这种“如”。那的他是个堕落的不良少年,裴临瞧不起他。那种刻意的无视让他敏感至极,加上贫穷卑,他怎么敢靠近他。
……
那年下半年,霍修珣的身体终于逐渐康复。
人恢复了一定程度的八面玲珑。这边顶着裴利斌不善的脸『色』,伙同楚真淮赵星路事就去裴临玩,各种讨偏爱他的唐采萍的青睐喜欢,俨然登堂入室成了一员。那边则硬拖着裴临去陶阿姨新开的蛋糕店买买买,不约会的候会捎带上宁宁和她的学长,四人一起去吃个饭或者偷『摸』去隔壁城市看个演唱会。
人和人之间,擅长的东西是不一样。
裴临跟霍修珣越是相处,越是确定一个事实,在一起的人如能够在这类事情上大面积互补,那人生可真是会轻松省力不少。
他那么不擅长处理的庭关系、不知该怎么面对的人,在霍修珣那里就根本不是事儿。而霍修珣捉襟见肘的被动的恋爱关系,他却觉得容易,冲就完事了。
当然目前,他们还不能算“在一起了”的人。
因为他追别人大半年,至今有必然进展。不止q不理解,连宁宁都嫌弃他用,恨铁不成钢开始日常他投喂钓系和直球系言情说。
他己倒还挺淡定的。
进展就进展呗,充其量不就是某人被伺候得太舒服了,躺下就起不来了,拼命地想方设法拖着还想再多躺一阵子,再多多享受一下前所未有的宠爱吗?
q至今觉得他在吃亏,但裴临却不这么想。
首先,祁总他们以前说的对,真的喜欢一个人的候确实不会计较那么多。宠就完事了,管那么多干嘛?别说通过这大半年花样繁多的约会安排和需要照顾人、揣测人心意追求过程,裴临确实成长了,货真价实地收获了很多经验和感悟。
所以吃亏,吃什么亏?他学到了seth学到,他进步了而seth一直在躺平。
这难道不是理想的局面?
这样一来义一方赢面大了,这有问题?
很快,裴临生日将近。
曾经的很多年,他在生日前后总会在门口的信箱里收到一张来远方的明信片。邮戳每次都不同,来世界各种地方,内容永远是空白的。
直到现在,这事裴临有问过霍修珣。
霍修珣就偷偷寻思,或许他并不在乎,或者干脆有注意到,毕竟裴教授后来有那么多世界各地合作过的厉害同事和朋友,一定常年能收到很多生日和节日的问候。
……当然,就算他问他,他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承认。
赵星路:“哎哎,别发呆,快帮想想,今年送临哥什么?”
楚真淮:“你排后面,先一起帮参考一下生日蛋糕今年用什么图案。这个老虎可爱不?”
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年,裴临的生日蛋糕都是楚真淮负责准备,赵星路则会送礼物。棒球帽、球衣球鞋男孩子常用的东西。
而霍修珣,并不会像赵星路一样选择直接“买”礼物。首先,裴临什么都不缺,二来,seth的眼光确实高,不买则已,要买就得买好的。
得是独一无二的,专门用来捕猎裴教授的……几百万的绝版古董书,特殊藏品,世界着名悬疑说的亲笔手稿那一类。
但眼下他确实还有那么多钱,所以每年的生日礼物,他暂且都是用“做”的。
比如,裴临喜欢的夏天的树叶、秋天的实,他做不出的树叶狐狸、树叶兔子和熊。比如,他在山上探路探出的溪后面的新洞『穴』,带上亲手做的好吃便当一起去郊游。
还有一年,他在霜降世界里他放了烟花。
当然,他会适可而止。克制着己不要把一切做得太过精美、盛大。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喜欢他。
“珣哥呢,这次打算送什么?”
霍修珣:“花种。”
“啊?”
“他上次说过宁山灯笼梅好看,要去宁山上他找。你们俩下个周末有空么,一起去?”
……
霍修珣因为病了大半年,这一年的科技竞赛,学校只能报了裴临一个人参加。
初生的比赛,裴临认真搞,帮学校在国内拿了个二奖,差不多挣了面子就准备凯旋了。
万万想到,得了第一名的孩子参完赛不久举移民了,导致二奖的裴临被组委会报名去了国际赛。
于是,生日前周,裴教授被迫出国参赛。
就在他出国后的那个周末,一大清早,霍修珣、楚真淮和赵星路早早在火车站集结出发了。远近闻名的险峻宁山在一个的车程外,山上特有的宁山梅会开灯笼一样的黄花,可爱异常,却要在十几年后才作为观赏花卉培育普及。
眼下这个季节,是灯笼梅结,可以收种子的节。
赵星路一路兴奋,傻乎乎地背着个巨大的登山包:“有问题交,来帮你装,有多少装多少!”
楚真淮:“傻子,又不是上山采买大米。”
说赵星路傻,他还真傻。
上山不到一,连续三次撒手,不如带只狗。
楚真淮:“又丢了,就知道不能放那个傻子『乱』跑!”
好在宁山虽然山路险峻,但登山道就那么几条,很快他们就在对面的山路上看见了赵星路显眼的一身橘红『色』。然而,其人还耳背,拼命喊他他充耳不闻,想打他山上有信号。
楚真淮:“算了,反就他那个方向,再走几分钟直接回到大门口了,丢不了。”
“不过真是的,这人怎么就能傻成那样子啊?虽说大多数候挺可爱,他妈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吗?”
霍修珣则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色』不好,一会儿说不定要下雨。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不管他先把种子找了。反赵星路一个人在大门口吃烤红薯和大爷天,能聊一上午。”
“好。”
深秋的灯笼梅只有有花,植株又不高,按说掩盖在层层山林里会很不好找。
好在今天他们运气不错,才走了个山头,就找到了一棵实饱满的灯笼梅,人的口袋和裤兜里都装满了饱满大粒的种子。
回去的路上,太阳透过层云钻出来了。
整个宁山的精致突然明媚起来,霍修珣似乎心情大好,这还是楚真淮第一次听到他哼歌。
哼的还是一首他熟悉的旋律,楚真淮于是跟着一起哼。路过低矮锁链的山头悬崖,灿烂阳光下一大片翻腾的云海聚拢在崖边。
楚真淮高兴地跑过去:“哇,这云彩太好看了,那么近!棉花糖一样松松软软的看上去都让人想踩一脚。笨蛋赵星路,就会『乱』跑才看成这个!”
“哎,霍修珣,你带相机了?”
“霍修珣?”
那一刻,阳光照在霍修珣的脸上,把他瑰丽的琥珀『色』眼睛照得金黄。他似乎微微走了一会儿:“抱歉。”
“还有,谢谢你。”
“这几年,承蒙你不嫌弃,愿意跟做朋友。这段日子……永远都不会忘。”
“楚真淮,其实一直都在想。”
“要是大能是真的朋友,那该有多好。”
一切太突然,猝不及防。
脚下空掉的那一瞬间,楚真淮如梦初醒——刚才他跟着霍修珣一起哼的那首调子,其实是一首夏威夷当地的古老民谣。
……
“草叶戒指,城堡猫爬架,童话树洞,想要永远保存的干花。你们个,可都是永不妥协、万里挑一,典型的浪漫主义了吧?”
某个冬天的黄昏,楚真淮在霍修珣阳台,说了这样的话。
许在炎热的美国夏威夷,在那样一个普遍早熟、沙滩椰岛、奔放热烈的大文化环境下,十二岁的成熟孩子对朋友说出这样的调侃,并不十分奇怪。
但在国内,太突兀了,完全是成年人与成年人之间的对话模式。
裴临一直觉得楚真淮这人奇怪:“哎,seth问你,你当年在学校跟着那群不良混的候,楚真淮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吗?”
至今日,裴教授基于q灌输他的世界观“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理论,经常吐槽楚真淮多少有点高于‘书原住民’的认知水准,像是有了“意识”一样。
对此,霍修珣只是敷衍。
要他怎么回答呢?当年一的不良少年里,就不存在“楚真淮”这么个人。
他是在后来的几次轮回,他静悄悄的潜入这个世界,潜移默化地融入学校,在从偶尔刷脸到逐渐成为习以为常的熟悉路人,最后竟然就连他都被骗过了。
高手。
现在,他确定了这个“入侵者”的身份。
艾尔文·杨,不存在任系统记录里名字,但他确确实实进来了。
他是居住在夏威夷的英混血天才少年,当年裴临就是为了和他汇合去大西洋基地破解菲莱殿系统,才会在那片海域遭受袭击。
“……好痛。”
冰冷的风,冷得刺骨。
似乎下雨了,雨丝打在脸上。霍修珣呼吸困难,眼前似乎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糊住了。
是血……
剧痛,他努力让己恢复清醒,这里当然不是什么q所谓的“书世界”,从头到尾都不是。
这里是本该只属于seth一个人的虚妄世界。
是他把己锁在房间,放逐己永世沉沦的地方。可总有那么一群讨厌的人,一次又一次不断尝试入侵他的地盘,把他原本尽善尽美的世界逐渐弄得千疮百孔、难以收拾。
最后,他们成功地把这个世界破坏到了崩溃边缘,并他这个“世界之主”困在了里面,被『逼』着像现在这样陷入一次次轮回,无法脱离。
悬崖>
个人一起摔在这里,四五层楼的高度,个人骨头都摔断好多了。
楚真淮摔得加严重,一直在咳血,应该是戳了肺管,眼看着只差一口气。
可即使那样,那人却还是费力向他这里爬过来,染血的手抓住了霍修珣的手腕,整个人撑着最后的力气向悬崖边缘移动。
“……放……开。”
霍修珣很快意识到了这个人想要做什么,楚真淮伤得太重,已经有能力杀死他,所以他打算爬到崖边,往下一翻,把他带下去同归于尽。
一旦他“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崩坏。
现实的楚真淮,就是艾尔文杨,大概率会被菲莱殿系统记下了的强烈排斥反应而强制清退。而他,或许会在现实醒来,又或许,会在世界摇摇欲坠的勉强支撑下再度进入下一次轮回。
但他不可以去。
因为他不知道,下一个轮回,还会有裴临吗?
那么漫长的间,再不可能相遇的距离。他是在无限的绝望之,才收获了一生仅有一次的幸运。有幸遇到了万无一、温暖的、真实的,会对他好,会逗他,会无条件宠着他的裴教授。
他不相信他会一直幸运。
霍修珣的眼眶泛起猩红,音嘶哑狠戾。
“放手……放开!”
“不然杀了你。现在的生活……好不容易……才……”
好不容易才那么幸福,求求你,放过,放过们。
卑微的乞求,楚真淮充耳不闻。
他的身侧一点点接近悬崖,霍修珣恨己。
推他的那一刻,阳光照在楚真淮愕然的脸上。在那一瞬间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年,他们是篮球队的朋友,一起过一起闹过,有过好几年美好的回忆。
就仅仅是那一秒的些微迟疑,楚真淮毫不犹豫反手把他一起拽了下了悬崖。
他想放过这个人,这个人却有想要放过他。
哈哈,哈……
是,在夏威夷海景别墅里,庭和睦,顺风顺水什么都不缺的少年天才又怎么会懂,一无所有的人为了守护一点点来之不易、脆弱而微的幸福,能有多疯狂。
他不会允许世界再重启,绝不会允许菲莱殿此崩塌。
因为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幸福的一点点痕迹,他还想要知道多多。裴教授会不会真的跟他表白,个人一起考上大学会怎么样,考不了公务员就不考了,反有几个钱,将来他当企业赚钱养和养他。
他总是有很多幻想,因此一直好害怕。
怕这个世界某天会突然结束。
他拥有的,想要的,所有珍惜的,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一点点痕迹都不留下。
所以,他趁着半年的病期一点点筹谋,偷偷修改程序,做好了趁裴临不在在山上彻底解决掉危险分子的谋划,本来一切应该很顺利的,却因为一秒的感情用事功亏一篑。
早知道,他就该早早杀了这个人。
不必特意瞒着裴临,他想裴临应该是能理解的。
他能理解的……对吧?
那些人私底下总说,seth是个危险的变『色』龙。曾经的霍修珣不以为然,可后来,爱撒娇爱哭的绿皮恐龙是他,让人宠着死不承认的傲娇鬼是他,而这一刻用力掐住楚真淮的脖子的人还是他。
他不再有犹豫,眼里只有沉沉的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