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威，应该说是那巨大的金色蜻蜓也躺在地上默默地看着李娜薇，它的外表已经没有一丝人类的痕迹，翅膀被扯掉了两片，背部金属般的细足也被踩断了三根，从里面流出好像金色石油一般的血液，它脸上的复验静静地看着李娜薇的方向，身后的翅膀还不时扇动。

“迷雾军团I号试剂，当年包括我在内的第一批异能者注射的就是这种药剂，它能极大提高异种基因的活性保证异能种接手术能够顺利进行，然而被激活的异种基因却像巨龙般吞噬掉人类的基因，早在我动手的前两个月，那批成员就已经发生了微小的异变。”

路宁淡淡地说道，他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波动，可李娜薇光是想想都知道整个过程该有多痛苦，看着自己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慢慢变成异种，自己最后逼不得已手刃了最亲近的十三名同伴，也许就在前段时间他们还曾把酒共欢，开心的讨论着拥有异能后如何开辟新的迷雾区域。

路宁那时候或许还没有那么冰冷，他也被一群人簇拥着在中间，揉着他黑色的头发搂住他的肩膀高举酒杯，可最后路宁是被留下来的那个人，除了他之外的第一批异能先驱者都先行离开了，留下来的那个人绝对才是最痛苦的。

“我不相信！”

李娜薇从最初的发愣中回过神来，大步流星地走向张威，结果蜻蜓金色的翅膀像是刀锋般划向李娜薇天鹅般细白的脖颈，路宁将李娜薇猛地往身后一拉，锋利的翅膀边缘割断了一缕金色的秀发，像蒲公英般慢慢散落在了地上，被雨水冲刷在了泥土里。

而那只巨大的蜻蜓就算已经身受重伤，它还是努力地想站起来，看向李娜薇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不安，只要路宁和李娜薇稍微靠近它便会发动反击。

“看到了吧？”路宁按着李娜薇的肩膀，冰冷地说道。

“我不信！”

李娜薇一下甩开了路宁的手臂，继续态度坚硬地朝张威走去，金色的蜻蜓见状立马就要发动攻击，路宁从天而降一脚踩在了蜻蜓的背上，将它重新按在了泥地里，李娜薇蹲在金色蜻蜓面前，其实这时候基本看不出张威的模样了，李娜薇却还是伸手摸了摸它的脸。

被雨水打湿的脸是那么冰冷，应该说这就是异种的皮肤吧？充满了金属的质感，可惜了帮他剃那么干净的胡子和一头清爽的短发，现在头顶上被昆虫的黄色绒毛所覆盖，蜻蜓扭动着头颅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李娜薇，它突然张开脸上的昆虫口器，发出如同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

“李，娜薇，好痛苦……”

李娜薇闻言双眼里充满了惊喜的色彩，她自豪地看向路宁，而路宁则是沉默不语，他紧紧地锁住巨大蜻蜓的翅膀，雨水顺着路宁的黑色短发滑落过他的脸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颊。

“李娜薇，睁开你的双眼看清楚，张威那无比痛苦的灵魂！”

路宁突然大声地说道，种植迷雾异种基因原本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使用I型药剂的最终下场就是将异种基因彻底激活，它们霸道而狂野像是神话时期咆哮的巨龙，能将人类的基因完全吞噬殆尽。

此时巨大的蜻蜓开始了拼命的挣扎，张着锋利的口器咬向李娜薇的脖颈，但身体被路宁狠狠地踩在地上动弹不得，李娜薇看着面前狰狞的异种突然就起身跑开，将自己即将流出的泪水一抹向路宁大喊道：

“就算要让他解脱，也一定要让我亲手完成，路宁你再帮我按着它一会。”

“好！”

路宁应了一声之后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其实迷雾异种的恢复力是相当强悍的，金色蜻蜓反抗的力道比刚才要大得多，震动的翅膀割伤了路宁的手臂，不过他沉默着用出了更大的力道，将金色蜻蜓踩入更深的泥土里。

李娜薇在居民楼里开始了飞奔，她从一间民房里面扯出了白色的棉被，用军刀将里面的棉花全部掏出来，丝毫不管夹杂在棉花里面的小蟑螂和蜘蛛，她将被套剪成了窗帘般的布状，站在镜子面前脱去自己全身的军装和T恤，将用棉被制成的白布裹在了自己身上，用布条的末端在她的左胸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东西，随即李娜薇在居民楼里翻找到了一顶破损的白色蕾丝礼帽，这顶帽子的后端被老鼠咬出了一个大洞，但李娜薇丝毫不管上面的灰尘，拿起来就往头上戴去，紧接着她还在这间屋子的抽屉找到了一支看不清标签的口红和不知道名字的散粉。

看得出这间屋子的主人原本也是个精致的人，只是现在口红上面布满了霉菌，散粉也结成了没有办法散开的块状，李娜薇掰开口红发霉的部分往自己唇上涂去，这是她第一次化妆，在阴暗潮湿的废弃养殖场民居内。

最终散粉是没有办法再贴合皮肤，李娜薇也只得作罢，反正外面下着大雨就算涂上粉也会被冲掉吧？李娜薇站在镜子面前觉得自己这身行头还挺不错的，她没想到人生的第一件婚纱会是这个模样，不过凡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嘛，李娜薇如是安慰自己道。

李娜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脸颊滑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泣的，李娜薇觉得胸口好痛，她慢慢地蹲在地上大声地嚎叫了起来，无法言语的悲伤像是癌症般在身体里面蔓延。

为什么又是她留下了，而这一次她还要亲手将队友送往远方！

李娜薇孤独地在房间内哭了一会之后站了起来，她穿着房间女主人的红色高跟鞋离开了居民楼，一歪一扭地走向操场上的金色蜻蜓，这是她第一次做婚纱，第一次涂口红，第一次穿高跟鞋。

金色的蜻蜓看着款款走来的李娜薇，一时间竟然放弃了挣扎，昆虫般的复眼里闪出不可思议的色彩，这一瞬间在张威的眼里李娜薇被雨水打湿的金发是那般的耀眼，就像是拨开乌云的阳光。

李娜薇径直走到了金色的蜻蜓面前，从他身上军装的右边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紫色的戒指盒，掀开盒子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流着泪对张威轻轻说道：

“谢谢你喜欢我，但是……真的很对不起！”

李娜薇说着将十根手指刺入了金色蜻蜓的脖颈地方，瞬间大片黑色的如同火烧般的痕迹开始在张威身上蔓延，里面重新出现了人类的皮肤，短短数秒之内张威就从异种的模样回复到了正常人的模样，他努力睁开了双眼，轻轻地开口问道：

“李娜薇？”

“你没事了吗？”李娜薇惊喜地说道。

“我看不见你在哪，我就要死啦，你记住啊，就算孤身一人也要去到那个我们都没有看见过的远方，我会在那里等着你的，你一定要找到……”

张威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摆出了一个微笑说道，他睁开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光亮，可他就是觉得阳光就在自己身边，他感觉到很疲惫，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他就这么永远沉睡在了自己阳光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