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说着从地下室走出，李娜薇则是紧随其后，她满怀欣喜地想要给房间里的家伙一个拥抱，就像小孩子投入母亲怀抱的撒娇。

但紧接着李娜薇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像是满脸笑容的人突然被丢到了寒冷的北冰洋，冷风将她脸上的表情完全冻住，哪怕千百年后被挖掘出来依旧保持着当初被冰封时候的温暖笑容。

在李娜薇面前出现的是一名黑发的高挑女子，但她后背的皮肤高高隆起，青色的透明晶体像是翅膀般从她的身体两侧展开，她的手臂裸露出来的部位覆盖满了青色的鳞片，胸口处有两根洁白色的骨牙贯穿了她的琵琶骨，但仔细看的话还能辨认出骨头与她皮肤完全长为了一体。

女子的脸颊依稀可以辨认出之前的模样，只是上面遍布了青色的条纹，就仿佛像是来自外星球的居民，她看到李娜薇的时候眼神里也透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随即女子浑身都开始发抖，朝着李娜薇走了一步却又退了回去，就像一个想拥抱孩子却生怕吓着他的母亲。

“周玲珑队长！我就知道你没事的，哇！”

李娜薇在最初的惊愕之后直接扑到了高挑女子的怀里，就像是向母亲撒娇的孩子，眼泪顿时就从周玲珑的眼眶涌出，她用布满鳞片的手掌摸了摸李娜薇的脑袋，开口轻声问道：

“你不怕我吗？”

“不怕，你这身行头好酷啊！”

李娜薇大声说道，或许这样才能驱散掉她内心的迷茫和恐惧，她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此时的周玲珑外表已经完全成为了迷雾异种的模样，但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感是像水那般温柔。

李娜薇从眼神中就能知道周玲珑还是在她这边的，因此尽管颤抖，李娜薇还是紧紧地抱着自己曾经的队长。

“好酷吗？我倒是恨不得将它们都扒掉。”

“你选择了在迷雾里继续活下去，迷雾就会把你变得和它一样。”路宁低沉的声音在李娜薇背后响起。

一个月前，周玲珑带领的831次探险队在第三区域巡查的时候遇到了迷雾蝎尾狮，最终是路宁将他们整支探险队救了下来，李娜薇苏醒的时候就已经身在第三区域了，当时她身边只有路宁一个人。

路宁解释说其余三人都得到了救治，但由于伤势过重不能和李娜薇一同回到神恩城，也是直到今天，李娜薇才知道路宁用什么手段救了其他三人的性命。

“可我的心是在神恩城这边的，李庆至死都认为他仍旧是人类，他临死前扯着我的鳞甲，瞪着眼睛问我，他还是不是人类？我回答是。”周玲珑脸色黯然地说道。

“但人类不会承认你是同族的，你再也无法回到充满阳光的地方，就和我一样。”

路宁用平静地声音阐述着残酷的事实，这让周玲珑哑口无言，如果全世界都把你当成怪物，那你上哪去说自己其实是个人类呢？

“等等，你刚刚说李庆叔死掉了？”

李娜薇终于是抓住了两人对话的重点，李庆可是迷雾军团的老兵了，喜欢叼着一根黑色的大雪茄，头发上经常绑着一根鲜红色的发带，李庆说这是他奶奶留给他的护身符，脸上的胡渣经常刮不干净，他总说这是刮胡刀不够锋利的缘故，一直想在迷雾中寻找一把更锋利些的刮胡刀，可他现在用不着了。

因为周玲珑说李庆死了，死亡真是个冰冷到了极致的东西，李娜薇不是第一次碰上队友阵亡，可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依旧像巨石堵住她的胸口，泪水模糊了双眼，李娜薇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别哭，李娜薇下士，迷雾军团是不相信眼泪的，李庆中士是为了神恩城而牺牲，他的灵魂将会前往一个阳光遍布的地方，那里开着清香的百合，那也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周玲珑拍着李娜薇的肩膀说道，这是迷雾军团之间互相安慰的最常见方法，他们彼此都相信迷雾之外的远方阳光灿烂，那里鸟语花香四季长春，没有一丝灰霾的雾气笼罩，如果有同伴在寻找的路上阵亡了，那只是他的灵魂先一步到达了远方。

“是的，李庆叔只是先一步抵达了迷雾之外的远方。”

李娜薇把泪水一抹坚定地说道，在没人看见的角度里，她捏紧了自己口袋里面的一把剃须刀，这是她用工资在神恩城里面买的，李娜薇原本打算再见到周玲珑三人的时候，要送他们一些见面礼。

其实她还给周玲珑买了一套精美的裙子，就放在地下室的背包里，可变异后的周玲珑是再也穿不上那套迷人的黑色抹胸晚宴裙了。

“迷雾之外没有远方。”

路宁突然冰冷地说道，李娜薇顿时就很想上去狠狠踩他一脚，不知道人家现在正说着伤感的话题吗？给点向往给点希望不好吗？这个人硬要狠狠地扎破肥皂泡泡般的梦想才开心吗？

“那是你到的地方不够远！”李娜薇大声地抗议道。

“我到过最西边的城市，罗布泊早已干涸，里面堆满了灰色的垃圾和黄色的沙子，我也曾到过南洋，海水是黑色，肉眼能见的区域仍然充满了迷雾。”路宁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说的远方是比罗布泊更远的西方！比南洋更南的南方！”李娜薇蓝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泪花，攥紧双拳激动地说道，路宁这家伙真的是太讨厌了，自己之前怎么会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呢！

“路宁，李庆死了就代表游荡者来了，李娜薇是完全的局外人，我先把她送回神恩城里。”

周玲珑打断了路宁和李娜薇的斗嘴，她深刻的明白这么吵下去内伤吐血的一定是李娜薇，连忙将话题扯开。

“她不用回去，她是特殊的。”路宁开口道。

“她只是个普通人！”

周玲珑微微踏前一步将李娜薇挡在自己身后，那脸上决绝的模样就像是护住自己崽子的老母鸡，李娜薇是可以重新回到神恩城的，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面，没必要背上一世骂名，永远活在鲜血与火的战争之中。

她这个年纪应该享受恋爱的美好，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跟某个皮肤白净的小男生坐在神恩城中心的那棵榕树下谈论最新被挖掘出来的文学作品，也许还可以说着哪家餐厅又新招了怎么样出名的厨师。

那才是一个16岁女生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进入充满死亡的战场，穿着浸满敌人鲜血的军装，拿着两把改装的维克托冲锋枪与迷雾异种殊死搏斗。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迷雾的帝王，也将会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