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另一种生活的开端。
今夜的盛世烟华,热闹依然。
金碧辉煌的装潢十分夸张,大胆,搭配的却是昏暗迷离的灯笼,以及海族特产的七色琉璃珊瑚。
放纵欲望,放开伪装,进了门,只是买一场开心。
歌舞台上,窈窕身姿惹人注目,百灵纤手抚琴,浅唱卫道者所言的“靡靡之音”。
“江潮似君情
海水如妾心
潮起赏花开
潮落谢花来
……”
歌声婉转凄切,道破的不过又是一个假意美化的遗憾。
另外两名美艳花魁“金莺莺”与“银燕燕”双双起舞,化身歌中相爱相恋最终不能厮守的分飞燕。
二楼一角,一道身影冷漠的看着下方纸醉金迷的人生泡影。
她半老徐娘,一袭紫色长裙,姣好的面容不苟言笑,仅半张脸都被长长的刘海遮盖。
那些嬉笑打骂,觥筹交错,蠢蠢欲动,每个呼吸,都为她带来可观的收益,而她仿若毫不关心。连假意逢迎的客套笑意也。
她正是盛世烟华的老板娘,塞烟华。
“义母。”
黑暗处,一把细微声音呼唤她。
“来了?我们换个地方。”
塞烟华说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东篱阁”。
点亮了房间的蜡烛,烛光亮起同时,一道婀娜身影扑入塞烟华的怀中。
“义母。”
“乖,小舞,我的好孩子。”
塞烟华一改冷漠,满脸的慈爱。
若是叶落在场,他必然惊叹,拥抱塞烟华的正是被通缉追杀的夜族余孽,夜莲,夜幽舞。
塞烟华竟是她的义母?!
难道盛世烟华也与夜族有所牵连?
“几月不见,你瘦了。”
塞烟华挽着夜幽舞的手,一同坐下,心疼说道。
“小事情。义母,你知道了,对吧?”
夜幽舞声音中尽是快意。
“嗯,这么大的事情,消息早就传到了我这边来。杀得好,一个下贱的劫匪,义母只恨,不能亲手手刃仇人!辛苦你了!”
握着这双小手,塞烟华知道,复仇路,何等的崎岖。
“义母你放心,青莲剑派只是第一个,其他的,全部都跑不掉。”
血债血偿!
夜族的冤魂,只有仇人的血,才能超度。
塞烟华眼眶湿润,站了起来,背对着义女。
她千百个不愿意小舞与她一样人生中只剩下“复仇”两字。
可小舞偏偏是那般的不幸,生作夜族人,契合夜族神功,被选为圣女。
她们啊,都无法回头。
不懂武功,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她只能依靠夜族,依靠小舞,承担将关爱之人培育成复仇利刃的罪孽。
塞烟华坐到了梳妆台前,从首饰盒子中拿出了一把半毁的梳子。
那是一把普通不过的木梳,甚至缺失了一角,梳子表面残留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原本的花纹早已看不清。
她望着铜镜,轻轻梳着遮盖了半张脸的刘海,剩下的半张脸,显得那么美丽又那么空乏。
“义母……”
夜幽舞唤了一声,看到了对方摇头的动作后咽下了想说的话。
刘海之下,是过去火伤留下的瞩目疤痕。
义母原本可以将所有的伤疤都治好,最后,留下了脸上的疤痕。
二十年了,她每天起来,看到镜子之中,那道丑陋不堪的疤痕,日复一日,记忆心痛欲绝的一幕。
唯有那样,她才会有勇气,有动力活下去。
那份恨意,复仇的心,支撑她蜕变成今时今日的“塞烟华”。
可悲的人总是十分相似!
夜幽舞自问余生兴许都与幸福无缘,还是愿望能有一天——
义母能为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