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可以制止衰老?
或许在衰老发生之前,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是当衰老切切实实地发生后,那便无计可施了。
几乎是在灵气真空各处发生了同样的一幕,或是惊慌失措,或是惊恐万分,或是强行镇定的真仙们,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去制止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衰老。
不得不说,衰老发生在虛仙身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虛仙甚至都没有反抗的机会;
而发生在陈鲁公和安雪君两名一劫真仙身上,那便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们只能勉强明白身上发生了什么;
至于发生在三四劫真仙身上,那便是一个漫长的折磨,本来,劫象就是为了这种层次的真仙准备的。
就像是高歌子和成化子一样,他们需要一步步面对衰老在他们身上的肆虐。
他们身体变得松软无力,体内真气逐渐散乱,失去控制,他们老眼昏花,他们耳朵渐聋,嗅觉、触觉、味觉,一切的感应都失去了往常的灵敏,只能提供仅剩的一点点信息。
他们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他们的心绪逐渐迟钝,就好像是给真仙内心的明镜,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再也无法映照出自己想要的事实。
他们只能噗通一声,以各种各样的姿态躺倒、摔倒、跪倒、趴倒在地,无可奈何地接受着衰老的折磨。
特别是三四劫真仙承受衰老的时间更加漫长,也更加难以忍受。
在衰老的最后时刻,他们还能隐约感受到外部的环境,脑海里还能跳出一两个不成文的词汇,让他们模糊地清楚,自己还活着。
但已经衰老到近乎腐朽的地步,动不了身,开不了口,乃至于连贯的思想都不复存在,这样子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甚至痛苦都在这样子的模糊和隐约间,断断续续着,像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明镜上厚重的尘土搅得更加脏污。
在这样衰老的折磨下,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了,他们的生命如同时过去了千百万年一般,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折磨的千百万年。
“青云……劫象……衰老……我……”
很多莫名的词汇在他们心绪间隙里反复出现,代表着他们最后一刻的不甘心。
灵气真空本身就没有生灵存在,连带着一点风都没有,树林灌木安安静静地垂立着,像是守候若干具腐朽身体的卫士。
楚天没有进入灵气真空。
衰老劫象术式可并不是一个能够分清敌我的术式,这还是一个持续性的术式,他进去了都没法挣脱,只能等待时间结束。
他站在灵气真空边缘,感受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七千余名虛仙,还有十数位真仙,尽数“埋葬”在这里,感受着凡人衰老时刻的孤独、无奈和不甘。
“青云先生……”江家少年轻轻靠近,他按照吩咐,并没有进入灵气真空。
因为他还是个凡人。
“你还没有修行南山经吗?”楚天瞅他一眼。
“还没……”江蛰讷讷地说道,“没有先生在旁边,我不太敢……”
“算了,等这件事情过去后再说吧!”楚天吐出一口气,心里不知道在怀念着当初的什么。
天劫有数十种种类,楚天在逗留的十年真仙期间,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真仙渡劫的场景。
衰老天劫,便是其中一种颇为恐怖的存在。
因为它极少出现,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是对于真仙的威慑已经足够大了。
真正的衰老天劫,是真的会衰老死人的。
一旦在长久的孤寂黑暗当中选择沉沦,那真仙就真的死于衰老了!
而他复刻的衰老劫象,只是一种体验幻象,而并非实际情况,换句话说,只要不作死,那根本不会死人。
但那种将人淹没在水里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楚天上辈子体验过一次,就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真的让人绝望。
“凡人的衰老是一种什么感觉?”楚天轻轻问道。
“凡人?”
江蛰愣了愣,随后便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刚开始是否认,拒绝,不甘心,后来便是平静地接受事实,接下来开始计算自己可以苟活的时间,安排一应事项,最终迎来死亡。”
他很清楚,因为他便曾经是凡人。
以凡人之身,掺和修仙世界最大的劣势,便是凡人太过脆弱,凡人寿命太过短暂。
稍一不注意,凡人便会止步于五六十年,七八十岁。
而这点时间,不过是虛仙的五分之一,十分之一。
江蛰便经历过他所说的过程,不甘,挣扎,最终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他精心算计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准备好了岁月的流逝,迎接最终的衰老后果。
“那这么说来,如果你面对的是衰老天劫的话,你的表现应该比他们更加好一些。”楚天点头说道。
江蛰默默无语。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心甘情愿接受一个无奈的结果?
如果可以修练的话,谁不想在江家家主的位置上享受千百年的富贵权势?
但也不是撞上了青云先生,江蛰他是真的无可奈何。
“青云先生,南山经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其实并不是怕变成怪物……而是怕连南山经都无法完成我的希望,我禁受不住……”江蛰低头说道。
“有希望是好事,希望是应对衰老天劫最好的办法。”楚天轻轻颔首,说着少年听不懂的话语。
这里的希望,并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无所知,所以无所畏惧的希望;
这里的希望,而是那种见过生命中一切黑暗真相,仍然对未来抱有美好许愿的希望。
就像是衰老劫象,只有后者才能够提前挣脱。
楚天正在等待着这样子的人出现。
不然这一次劫象考验就没有任何意义,仅仅是给考察团真仙一个下马威罢了。
“你去吧,好好琢磨南山经,这是一部极好的功法,不要辜负了它。”楚天淡淡说道。
江家少年有些不舍地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