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一下,有个事儿想跟你核实。”陆无川把董兴运让骑三轮的老头赔钱的事儿说了,问胡老板是不是也知道。
“这事儿我还真是亲眼所见。”胡老板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
他说董兴运的出租车就是停在他家超市外面的路边被刮的。
那天他到超市里买烟,临时停车,停得一点儿都不规矩。
超市门口是条小马路,双向四车道,两边总有人停车,这条路就成了双向两车道。
本来前后也有位置,董兴运为了方便,挨着超市门口那辆车停的,这样就把中间那排道也占去了一部分。
骑三轮车的老头为了躲对面过来的车,就往右靠了靠,车上拉了好多废铝条,乱七八糟的,其中有一条略长,他也没留意,从出租车的前保险杠旁边划了过去。
保险杠上留下一条划痕,董兴运不干了,扯着老头让他赔钱,一张口还就是五百。
老头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当场都要哭了,一个劲儿给他赔不是,求他少要点儿。
国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看热闹,没多一会儿就围了一圈人,胡老板也在其中。
见老头可怜,大家都帮着劝。还有人提出报警,让交警来处理。
董兴运当然不想报警,也就给降了点儿,一来二去的,最后降到三百。
“那老头平时就在附近给人拉东西赚点儿钱,那么大岁数,挺不容易。身上一共就一百六十多块,姓董的说什么都不干,要扣老头的车,拿了钱再来赎。你们说,哪能这么做人啊!”
胡老板义愤填膺。
“关键时刻还得是连义,他兜里就七十多块,直接全掏出来塞老头手里了。这大家伙儿才反应过来,都要给老头凑钱。我琢磨着也没差多少,就给了老头一百块,剩下的让他留着买吃的。”
胡老板啐了一口:“就这样,董兴运一点儿都不脸红,收了钱开车走人。”
“连义也不容易,我想那七十也我出得了,结果这家伙说啥也不收。那老头也挺有良心,隔了几天过来还钱。我这好歹也算是个买卖,不差那三头二百的,可连义也没要他的钱。老头想把钱放下就走,他硬是给人塞了回去。”
“他赚钱也挺不容易,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还拿钱帮别人。这叫啥?这就是仁义!”胡老板由衷地称赞道。
“的确仁义。”端末点头,“一般人做不到。”
这么一看,感觉张连义似乎也没那么凶了。
“警官夸你仁义呢!仁义!”胡老板扯着嗓子喊。
张连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打了几个手势。
“他说谁都有遇着坎儿的时候,他也受过别人的帮助。”陆无川说着转向胡老板,“我们去他家坐会儿,要是店里忙,你打电话给我。”
他留下联系方式,和端末一起跟着张连义回了家。
张连义家在一楼,比较小,只有一室一厅。屋里谈不上什么装修,家具什么的也都很陈旧,但收拾的还算干净。
两人在桌边坐下,张连义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用暖瓶里的热水汤过之后,倒了两杯。
陆无川冲他弯了弯大拇指。
“我知道,这是谢谢的意思!”端末有样学样。
“对。”陆无川轻笑,然后开始和张连义正式进行交流,同时翻译给端末听。
这次特殊的“对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因为是手语,内容相对比正常交流要少得多,信息量却很大。
张连义“说”,有了超市胡老板的收留,他不再出去打零工。
刚开始的时候,他主要是帮着收货、卸货,随时给货架做补充。如果有人打电话叫外送,远点儿的骑电动车去,象锦绣园小区里面这种近地方,他都是走着去。
小超市里的工作并不复杂,客人来买东西一般也都是直奔主题,不需要有人过多的介绍,唯一的交流也就是收钱。
货架上有价签,收钱有收银机,对于不能说话的张连义来说,这项工作也完全能胜任。
胡老板信任他,有事儿外出就把超市交给他。
以前胡老板都是晚上九点多就关门,这个超市就他一个人守着,不可能坚持到太晚。后来见张连义自己看店也没问题,就跟他商量把他的工作时间往后调。
张连义孤家寡人一个,什么时候回家都无所谓,立马就答应晚上留下来看店。
胡老板让他过了十点就可以走,他不,都是困了要睡觉的时候才回去。一般情况下都是十一二点,有时候甚至更晚。
今年二月份的一天晚上,张连义锁好门往家走,在小区里看到一个奇怪的男人。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当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那个人站在一棵树下抽烟。
二月份的莲城天气跟冬天差不多,尤其是半夜,气温一般都在零下。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就算是没睡,也犯不上去外面挨冻。
而且那人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如果只是匆匆而过,也许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张连义虽然半聋全哑,但他视力特别好。老远就看到了香烟上的那一点火星,从而留意到树下有个人。
那个男人见有人过来,还朝他看,把烟头扔到树丛旁边的残雪里,伸脚捻了几下,一转身走了。
而他走的方向并不是附近的哪栋楼,而是拐上了旁边的另一岔路。
大半夜的出现这么个人,张连义也犯嘀咕,可他又不能追着人家问是干嘛的,况且他也问不出来。在原地看着那人走远,直到看不见了,他这才继续往家走。
陆无川做了几个手势,张连义跟他一起站起来,在他鼻子和下巴之间比了比。
“身高一米七三到一米七八之间,身材较瘦……穿着深色的衣服,没看清具体颜色……连帽,帽子扣在脑袋上……大部分脸被遮住……右手拿烟……走路速度很快。”
陆无川边用手势进行询问,边将张连义表达出来的意思翻译过来,端末一一做了记录。
片刻之后,两个男人又重新坐下,陆无川继续说:“那个男人站的地方在四十一号楼和四十二号楼之间的绿化带里,偏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