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端末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进审讯室,于是她再次坐到了监控室的大屏幕前。
下午一点半,罗根发出现在屏幕上。半个多月没见,他变化很大。
之前听陆无川说过,他断了两根肋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原本还算直溜的背佝偻着。以前只是鬓角有些白发,现在满脑袋都是花白一片。整个人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完全没了当村主任时的意气风发。
这次是由严一帅和吕东铭进行审讯,按照程序询问过姓名、年龄等个人信息之后,严一帅敲了敲桌面:“罗根发,说说吧,你是怎么杀的人。”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干嘛还要问我。”罗根发嗓子哑得象是粗砂纸磨在木头上,让人听了十分的不舒服。
严一帅抱着肩膀:“我们知道是一回事儿,你自己交待是另一回事儿。怎么说你也是当过村主任的人,这点儿觉悟总该有吧。”
“这话说起来有点儿长,你们要是不嫌烦,我就说说。”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拿出几样证据,没想到罗根发却是很平静地开始讲述起了作案过程。
赵鹏有个习惯,不管走到哪儿都带着个大号的旅行水壶,里面泡着茶。其实他并不懂茶,也没什么讲究,什么茶都行,就是图个解渴。
他和周正值班那晚,两人闲聊到八点多,周正进帐篷休息。他一个人闲着无聊,往水壶里添了热水,搬个马扎在一棵树下玩手机。壶里的水太热,盖子没盖,就放在马扎旁边的地上。
中途他去小解,罗根发就是趁这个时候把几片干树叶放进了他的水壶。干树叶是晒干的夹竹桃叶子,卷曲着,混在茶叶里并不明显。
夹竹桃是剧毒花卉,其根、茎、叶、花朵都有毒。相对新鲜的叶子来说,干叶的毒性会低些,少量服用会有头晕目眩、耳鸣、心悸、四肢麻木等症状。
放进赵鹏水壶里的干叶数量不多,他喝了半壶茶之后,感觉到浑身乏力,只当是困了,等周正出来接班,便进了帐篷倒头就睡。
罗根发一直躲在暗处,等到后半夜才绕到山路上,假装自己刚刚上山。
他把周正引到离帐篷稍远的地方,趁其不备,放出了藏在包里的毒蛇。
因两人是正对面交淡,蛇咬中了周正的脖子。之后用石块蹭破牙印的位置,以造成死因不明的假象。
周正死了之后,考古现场暂时停了工,警察过来调查,罗根发作为村主任肯定要出面。在考古队营地,他趁乱往赵鹏的茶叶筒里又放了些夹竹桃的干叶。
赵鹏每天都喝茶,毒素在体内越集越多,死是免不了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同样死在考古现场,同样是晚上值班的时候死,完全是凑巧。还有一个凑巧的就是,那天和赵鹏一起值班的是,第一个发现周正尸体的杨安宁。
一系列的凑巧让罗根发更觉得这就是天意,是古墓的主人不想被打扰。他杀人的目的跟村民闹事一样,就是要阻止古墓的发掘。
可后来的事情并没有按他预计的方向发展,杨安宁被认定为凶手带走了,考古现场再次复工。
他觉得还得再下点猛料才行,于是故技重演,带着毒蛇再次上山。却没料到,特案队的人早就埋伏在考古现场。
本身从小长在靠山村,对山上的情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把人往那个隐蔽的山洞引,想着能逃掉就逃掉,实在不行,干脆同归于尽。连办案的警察都死在山上,那个古墓谁还敢挖?
他以为那个坑洞一旦掉进去,绝无生还的可能,没想到的是,非但警察没死,他也被救了上来。
“为什么不让挖古墓啊?”严一帅眨巴着小眼睛问。
“怕坏了风水。”罗根发答道。
严一帅掏了掏耳朵:“老罗,我没听错吧?坏风水这话你也能说得出来?好歹也是个干部,信这个?”
“有些事儿不得不信。”罗根发耷拉着眼皮说,“再说了,古墓在靠山村,凭什么外人说挖就挖。”
对于他的这一说法,严一帅显然很不赞同,啧啧道:“老罗,还以为你当了这么多年村主任,应该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想到哇……你当我们是傻的?”
他缓步踱到审讯椅前,双手撑在挡板上:“老罗,政策你懂,不用我再反复强调吧?”
“我坦白交待了呀!”罗根发一脸的坦然。
“好吧!”严一帅点了点头,“我来问你,罗二蛋是你什么人?”
罗根发眼皮撩了一下,仅仅不到一秒钟又放下:“乡亲。”
“你说清楚喽,是乡亲还是父亲?”刚说完,严一帅翻了翻眼睛,“不对,应该反过来,你是他父亲,他是你儿子。”
罗根发嘴角动了动,呲笑一声:“严警官真会开玩笑,靠山村谁不知道我家无儿无女。”
“是你老婆无儿无女,你可不是。”严一帅回身拿过一份报告拍到挡板上,“自己看吧,前面那些数据你可能看不懂,主要看结论就行。”
罗根发先是瞟了一眼报告的封皮,然后才慢慢打开,一页页地看完,抬眼问:“就算他是我儿子又能怎么样,我是我,他是他,罪不及孥。”
“你知道的词还挺多。”严一帅八字眉上下动了动,“罗根发,你以为警察闲着没事儿干,给你们俩做亲子鉴定啊?这玩意儿多费劲,你知道不?他要是干干净净的,我们才懒得管他是谁儿子呢!”
罗根发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嗓子又哑了几分:“他跟这些事儿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口井是怎么裂的?村牌石……哦,破坏村牌石的时候他被抓了现形,没得逞。”严一帅扬了扬下巴,“这些倒不算什么大事儿,顶多是治安处罚,够不上刑事犯罪。”
眼看着罗根发松了口气,他又说道:“但是杀害赵鹏,他可是帮凶。”
一句话让罗根发眼睛微微缩了缩,随即他状似随意地摇了摇头:“严警官,你弄错了,是我干的,他没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