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挟持亚里士多德闯进了学园?”当德拉科听到这句话时,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担忧,而是诧异。这是一种近似于在尘封的古卷中看到当代喜剧的荒谬感。
“为什么有人能绕开圣林的迷宫进入学园?”他首先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而他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是,“一个人要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单独闯入学园?”
“德拉科。”欧多克索看出这位老朋友还没有从兴奋中缓过劲来,“别忘了上次那个智术师闯入的时候,也是亚里士多德引起的。”
“又是他把敌人引进来的?”德拉科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他摊开双手,说道:“这个孩子,在诱敌方面还真是鲁莽啊。”
“也许他别无选择。”欧多克索却理解地笑道,“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让敌人直接出现在面前,比让他们在暗中要好对付多了。”他转而向赫拉克利特问道,“那个人现在在哪?”
“他被拦下来了,现在正在广场上。”
“让学生们散开,不要轻易靠近现场!”欧多克索说着,快步向事发地点走去。
学园中心的广场上此时已经围了一圈人,在人群正中的正是挟持着昏迷的亚里士多德的“药剂师”。此时,他一手架住亚里士多德的身体,另一只手拿着一柄小刀——那看起来像是切割植物的工具。他大声喊叫着:“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欧多克索穿过人群,“你要什么东西?”
“我的手稿,我的研究资料!”“药剂师”慌忙地后退了一步,“你们这些强盗!小偷!你们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这么说你就是米特拉达梯手下的‘药剂师’了。”欧多克索并没有继续靠近他,“把那孩子交给我,然后我们再谈谈。”
“哈!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药剂师”挥舞着小刀,“用他的命换我的资料,我们两不相欠!”
“你的资料我们并不感兴趣。”德拉科此时走上前,“但是,你即使拿到了资料,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实验失败了,不是吗?”
“你们偷看了我的记录?”“药剂师”气愤地大喊,“我以为学园中都是一些正直的人,没想到竟也是一群剽窃犯!”
“我们并没有剽窃你的发明,也不会占有你的东西。”欧多克索赶紧说道,“现在重要的是,你身边那个昏迷的年轻人,他需要治疗,不然性命堪忧。”
“别耍花招了,你用医学来说服我,简直是给雅典娜送猫头鹰!”“药剂师”说道,“我当然知道他的问题,我也可以救治他。但这需要你们的合作。”
“你的救治不会是给他吃更多的‘灵药’吧。”德拉科一脸嫌弃,“我警告你,你的发明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奇,你想不想知道如何改进它?”
“改进?大言不惭!”“药剂师”大声反驳道,“你懂什么?也许你是一个自然学家,但我已经研究了二十年!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使用它!”
“感谢你的药物,我只用了一刻时间就理解了它的原理。”德拉科笑了,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你使用了几种复合物,它们的特点是与元素正常的转化相反,比如水银就是由土转化为水,这些复合物因此具有了违反自然本性的特征。”
“然而,万物的生长与活动都是因为元素的自然运动,它们是顺应自然的。当这些物质被人体吸收时,它们会各自分解为不同的元素,而元素会因为本性向着顺应自然的方向运动,就加强了人体体液正常活动的动力。”
“而人的体力与精神,就如同一口深井,只要连接着地下的泉源,水自然会渐渐上升。但是,当我们消耗体力或精力时,水面会逐渐降低。而你的药物就像一根管子,用力抽取着地下的泉源,让它很快注满了水井。”
“但这种表面的满足隐藏着危险。”德拉科接着说道,“地下的水源是有限的,如果它们被抽取殆尽,水井就会干枯。同样的,如果强行违背自然而竭尽人的精力,人最终就会彻底失去活力。”
“你作为一个学者,不但没有正视自然的运动,反而在违背自然的法则。”德拉科的表情凝重了下来,“你的药物正是在违反自然的前提下,打破了人类正常的身体和精神活动秩序,强行灌输了大量引起体液剧烈运动的物质,这种虚假的活力正是致命的毒药。”
“所以,你的发明正是害人的技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已经用它害死了不少人。”德拉科的语气愈加强烈,“‘药剂师’,如果你只是在研究某种提升精力的药物,我会感叹你的执着,但你为了研究而伤害无辜,则是任何医神的信徒都不会容忍的恶行!”
“一派胡言!”“药剂师”似乎因为一时无言反驳而恼羞成怒,“我已经耗费了二十年的心血!只要再有二十年,不,再有十年,我就可以控制药物的变化,我将研制出真正的‘灵药’!而你们这些爱智者,只会吹毛求疵,夸大其词!”
他举起了手中的小刀放在亚里士多德的颈部:“少说废话吧,雅典人!你们是把我的东西交给我,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这里不会有人死去,因为我们还需要你给我们一些答案。”欧多克索突然说道,“学园岂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药剂师”发现自己周围的人离自己的距离突然变得遥远了,仿佛一道屏障隔开了他们。他来不及多想,便抓着亚里士多德向后退去,但他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在与自己的手臂紧贴着的年轻人突然变得触不可及。他们之间明明没有间隔,却好似不在同一个世界。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透明的气泡里,他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无法接触它们,也无法走向它们。他独自一人被监禁在这个透明的监狱里,无论如何奔跑也无法逃离。
“学园的防御可不只是迷宫。”欧多克索这时已经闪身来到了亚里士多德的身边,他扶住了对方,又把他轻轻交到医生德拉科手里。
“药剂师”眼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他的耳边响起了清晰的话语:“这是二十六位导师合力制造的空间陷阱,你现在有充足的时间慢慢研究它了。”
……
“药剂师”看着面前的老人,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此时的“药剂师”双手被反绑着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周围站着几个人,有的年轻,有的年长,但他们的表情都是一致的冷漠。
欧多克索将一张莎草纸推到他的面前:“告诉我们,这是什么。”
“药剂师”没有动,他还是看着面前的老人,那个老人的眸子似深渊一般,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走。
“我不知道。”“药剂师”声音嘶哑地说。
“撒谎。”对面的老人吐出了两个字,他的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
“作为一名药剂师,你应该知道有些药物可以瞬间给人极大的痛苦而不会伤其性命。”德拉科说道,“不只是你会发明药物,我也有一些作品想要实验一下。”
“药剂师”低头看向那张纸,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欲言又止。
“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关于这张纸的事情。”欧多克索再次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药剂师”突然开口了,“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张纸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德拉科不禁发了脾气,“现在你才是被闻讯的那一个!”
“一个问题换一个答案。”“药剂师”梗着脖子说道,“否则你们就折磨我吧,反正我不会说一个字的。”
“好了。”欧多克索拦住了德拉科,“你想知道这张莎草的来源,我们想知道它的含义。”
“先回答我,我再回答。”“药剂师”并不让步。
欧多克索看了坐在对面的西奥多罗一眼,后者并没有反应。他轻声说道:“它来自希波克拉底的密室。”
“呵。”“药剂师”发出了一声轻叹,他的身体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了下去,他的神色恍惚,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精神的支柱。
“他早就找到那了。”他喃喃地说道,“他早就找到了,但没有告诉我。这些人,都是骗子,恶棍!”
“你在说谁?”德拉科关心地问道,“谁找到了那?”
“魔术师!”“药剂师”的表情变得歇斯底里,“他骗了我!”
“这么说,你认出这张纸是魔术师的?”欧多克索紧跟着问道。
“哈!我当然看得出!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药剂师”旁若无人地嘶喊着,“骗子!我的一切!完了!全完了!”
“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欧多克索看了看德拉科,后者铁青着脸,摇了摇头,说道:
“我是希波克拉底的儿子,如果你想了解有关他的事情,倒不如问我。在此之前,告诉我们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哈哈哈……”“药剂师”继续发出了狂笑,“是什么?你们不是看到了吗?那是一些死人的名字。”
“他们的死是你们造成的?”欧多克索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拳头。
“不是我亲手做的,但也有我一份。”“药剂师”毫无隐瞒之意,“不久之后,名单上的人都会死的。”
“有你一份就足够了。”欧多克索向着西奥多罗说道,“你听到了,这是他参与谋杀的证据。而涉及的对象,就包括我们的朋友泰阿泰德和斐多!”
西奥多罗默默点头:“我会如实把情况告诉城邦议事会的。”
“我要求他付出相应的代价。”欧多克索一改往日的和善,“如果城邦不能给出合理的处置,我们将自己进行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