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木门在亚里士多德面前移开,一个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进去吧!”赫米阿斯一拉亚里士多德,这时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他们钻进了那个门洞,木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上了。
“糟糕!这样我们岂不是被困在这里了?”赫米阿斯连忙回头。
“这扇门在内侧应该也能开启。”亚里士多德指了指门后的滑轮和金属的支架,“它可以靠机械操纵。”
于是两人继续向前看去,他们的面前是一条斜向下方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墙壁上插着点燃的火把,火光照亮了前路。
“里面有人吗?”亚里士多德提起了警惕,“这里的火把看起来燃烧的时间不长。”
“无论如何,我们先下去看看吧。”赫米阿斯拿着武器,走在前面。他随手取下了一根火把,“你在后面警戒,如果前方有危险,我会大声告诉你的。”
这段阶梯并不太长,但越来越陡,在阶梯的尽头是一段狭窄的通道,亚里士多德刚刚在一个类似的通道中有过不好的体验。好在这段通道的尽头并没有铁门,也没有火焰,而是一间圆形的大厅,大厅中间有一张桌子,一张高床和一张矮床。除此之外,这里空无一人。
赫米阿斯举起火把向四周照去,只见一个个台阶呈半圆形围绕着大厅,就像剧场一样。但这些台阶和四周的地面此刻积满了灰尘,只有中间的桌子周围有些打扫的痕迹。
亚里士多德快步走向桌子,他看到桌上杂乱地堆着一些莎草纸卷和羊皮卷,还有一把裁纸刀和一个墨水瓶。“这里是某人研究或学习的地方。”他说,“这些书卷上面并没有灰尘,似乎最近还被人翻看过。”
“那快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赫米阿斯也凑过来,“这里写的是希腊文吗?”
“应该不是吧。”亚里士多德试着拼读了一下,“虽然它们用希腊字母拼写,但完全不能理解。这应该是某种密码文字或者对其他文字的转译。”
“那就算了,也许这是某个外邦学者的研究室,反正我们只是为了躲避追兵。”赫米阿斯大咧咧地坐在了矮床上,“希望今晚这里的主人不会回来。”
“那可说不定,我们在这呆一段时间就走。”亚里士多德还是在翻检着桌上的文本,“要是能找到一些线索就好了。”
“对了。这里的大门上有波斯文字,这里的主人是不是也是波斯人?”赫米阿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跳了起来,“这样,他会不会把我们交给波斯人?”
“所以我才说我们呆一会儿就走。”亚里士多德点点头,“这样无论这里是谁的地盘,对我们都是无意义的。”
“说的也是,胡思乱想并没有什么意义。”赫米阿斯坐回了床上。
“我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亚里士多德看着手中的一张莎草说道,“这里写的是希腊文。”
他将那张纸展开平铺在桌上,赫米阿斯将火把递过去,照亮了纸上的内容。
纸上的字迹新旧程度不一,也并非一人所写,但还算工整,亚里士多德边看边读道:
“帝俄斯(Dios),统治者,马其顿的阿敏塔斯。(自然死亡)
阿贝莱奥斯(Apellaios),策划师,色萨利的扎森。(已清除)
奥德奈欧斯(Audnaios),驯兽师,底比斯的伊巴密浓达。(底比斯)
佩里提奥斯(Peritios),魔术师,埃利斯的斐多。(已清除)
迪斯托斯(Dystros),理发师,科斯的希波克拉底。(自然死亡)
赞提考斯(Xanthikos),量地师,雅典的泰阿泰德。(已清除)
阿尔特米西奥斯(Artemisios),园艺师,莱斯博斯的米兰托。(莱斯博斯)
戴西欧斯(Daisios),智术师,列翁提尼的高尔吉亚。(自然死亡)
巴内摩斯(Panemos),雕刻师,未知。
劳欧斯(Loos),占卜师,克洛同的菲阿刻斯。(塔兰顿)
高尔比亚欧斯(Gorpiaios),建筑师,未知。”
读到这里,赫米阿斯终于忍不住问道:“每一行前面那个词是什么意思?神的名字吗?”
“那是马其顿历法中的月份名。”亚里士多德回答说,“马其顿的历法与雅典不同,是以秋分日为一年的起始,每个月的名字也有不同的叫法。看来,这是一个组织,他们以每个月为自己的代号。这里还有一些熟悉的名字,比如希波克拉底,他不是德拉科先生的父亲么?还有,曾经袭击我们的一个人,他就被称作‘魔术师’,可这里写的魔术师是苏格拉底的弟子‘斐多’,而且被清除了。”
“可是这里才十一行啊。”赫米阿斯默默数了数,“是不是没写完?”
亚里士多德将纸张翻到背面,那里果然还有一行字,他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那里写了些什么?”赫米阿斯努力地在闪烁的火光下辨别着纸上的字迹,当他看清那些字迹时,也不由得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赫米阿斯用眼神询问着亚里士多德,而后者无声的点了点头。接着,他用颤抖地声音读到:
“希佩波雷泰奥斯(Hyperberetaios),药剂师,斯塔基拉的尼各马可。(已清除)”
……
“药剂师”此刻正充满警惕地盯着对抗的二人,安提斯泰尼还是朝着米特拉达梯攻击,而“魔术师”正在努力保护他。正如“魔术师”猜想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安提斯泰尼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疲惫,他挥动银杖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这是一个机会!”“药剂师”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样的爱智者,比一般的学者的研究价值不知高了多少倍!如果我们可以控制他,就可以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他想到此处,悄悄转向安提斯泰尼的身后,同时拿出了一个药瓶。那里面装着另外一种白色粉末,他曾经在某个卫士那里做过实验,虽然实验失败了,但药的作用还是得到了验证。
他将瓶口打开,对着安提斯泰尼扔去,那些粉末随着风飘散开来,融入了哲学家身侧的气流中。“药剂师”紧张地握着拳头,他离安提斯泰尼的座椅越来越近了。
“啪——”安提斯泰尼的银杖再一次击向米特拉达梯,而这一次挥击显然不太准确,它一下子砸到了面前的桌子上,而这张桌子已经被火焰烧得成为了木炭。焦黑的残余物倒下的瞬间,灰烬一下子升腾起来,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机会,快跑!”米特拉达梯一个冲刺,冲到了门前,他面向“魔术师”叫道:“我们快逃出去,这间房子就要塌了。”
“魔术师”也抽身向后退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房屋倒塌,将这位老人压在残垣之下,即使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但他也不能再对自己人发动攻击了。
“哈哈!你们还是少算了一步啊。”安提斯泰尼的笑声从风中传来,“我的目的是找人,而不是杀人。”他的另一只空着的手突然探出,抓住了“药剂师”飘动的衣角。“你才是最近和那个年轻人接触过的人,有了你,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药剂师”惊恐地躲闪着,但衣角已经被对方抓在手里,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白色的衣角上沾着斑斑血迹,那一定是攻击亚里士多德时留下的。这时他只想着脱身,便将腰带猛地解开,他披在多里克长袍外侧的裹袍(Himation)一下子脱落了。
“药剂师”狼狈地逃向大门的方向,安提斯泰尼却心满意足地接过了裹袍,他用手在袍子底部摩搓了一下,接着便腾空而起。“魔术师”发现他仍然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但身体却被风拖着在空中飞行。
“再见,我要去找我的小朋友了。”安提斯泰尼的话语传到了众人的耳中,但他的身影却消失了。
“魔术师”懊恼地冲出了窗口,那里此刻已经被烟雾笼罩,而在烟雾之中,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黑夜结束了。
安提斯泰尼也注意到了黎明的到来,他不动声色地加快了速度。雅典城在他的脚下飞过,但是雅典人还没有起床,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在空中穿梭的老人。
他停在了一座古老的院落面前,这里似乎并没有人居住。他直接腾身跃入院中,拍了拍房门,只有门上的大锁发出铛铛的响声。
“看来这里还是没变。”安提斯泰尼被风推动着前往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扇小门,门上还有几个圆盘。
“这是什么?”老人略一思索,便对着门说道,“出来吧!我是安提斯泰尼,我来找学园的亚里士多德。”
这语句并不响亮,但是随着风传到了地下室每一个人的耳中。赫米阿斯闻声跳了起来,“有人来了?”
“按照时间推算,此刻应该已经天亮了。追兵已经去别的地方了吧。”亚里士多德也站起身来,“我听到了……安提斯泰尼?”
“那位犬儒?”赫米阿斯惊讶地说道,“他怎么来了?”
“我们快出去吧。”亚里士多德二人连忙跑过了通道,他们用力扳动门上的把手,将门打开了。
他们的面前,白发的老人仍然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他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