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顶天兄弟本就是要准备回去的,他们当初之所以追出来,完全是因为面子,而现在同样是为了面子,他们又觉得不能就这么回去。
如果仅仅因为嘉央秋措的一句话就退回去,岂不是有失大派掌门的风范?
王顶天淡淡笑道:“你让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
嘉央秋措也淡淡道:“你当然可以不听我的。”
王顶天道:“那么就请你让开!”
嘉央秋措道:“你一定要去送死么?”
王顶天大笑道:“笑话,难不成我兄弟二人连一个妖女都对付不了么?”
嘉央秋措冷冷道:“这世上或许已没有人能胜过她的剑。”
嘉央秋措已见过刘星雨的剑,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刀也未必有刘星雨现在的剑快。
可王顶天还是问道:“那我若是不回去呢?”
嘉央秋措叹了口气,淡淡道:“她之所以逃走,绝不是因为她害怕你们,恰恰是因为她太过善良,不忍心滥杀无辜罢了,你们若是一定要追上去的话,那我也只有替她杀了你。”
他不像是在说谎,他也根本没有在说谎。
王顶天吃惊道:“你?你为何要替她出手?你可知那妖女已是魔教的天王夫人!?”
嘉央秋措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依旧冷冷道:“像她那样善良的人绝不可能加入魔教!”
王顶天冷笑道:“那妖女与书乘允在嘉州的喜宴闹得满城风雨,难道这也有假!?”
嘉央秋措忽然一字字道:“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空气似乎突然凝结,王顶天竟从嘉央秋措的身上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气!
嘉央秋措已一句话都不再说,一个字都不再吐,他只是冷冷地站着,手中握着那柄冰冷的刀。
只要王顶天再向前走上一步,他的刀随时都有可能拔出。
他的刀从未失手!
王顶天盯着嘉央秋措,盯着他手中的刀,他迟疑着,他终于没敢迈出那一步。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剑,只是他太害怕嘉央秋措的刀。
那是一柄从未失手的刀,而这柄刀却拿在天下第一刀客的手中!
王顶天长长叹了口气,道:“在这里耽搁了好一阵子,想必那妖女也已经逃得远了,我兄弟二人今日便暂且放她一马!”
他说这话,脚已经开始向后移动。
王立地也跟着说道:“所言极是!”
话罢便也转身跟着王顶天往来路方向返回了。
……
雨已经停了,空气变得清爽。
嘉央秋措独自站在长街上,他似乎在享受着这雨中清冷而新鲜的空气,他喜爱这样的宁静。
每一个喜爱宁静的人岂非都是孤独的?
嘉央秋措不仅仅是孤独的,他还在饱受着思念的折磨。
他在思念谁?或许连他自己也已说不清楚。
他的怀中还揣着那块翡翠,他已习惯,习惯了那块翡翠越来越沉…
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可他却没有回头去看,因为他听得出那细微的脚步声正是刘星雨发出的。
嘉央秋措本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他本应该回头并且握紧自己的刀,可是他没有。
他似乎对身后走来的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丝毫不会感到紧张,反而会觉得踏实。
莫非只因她的善良?绝不是。
嘉央秋措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使他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这种负罪感源自他对央金琼雪的愧疚。
他一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他认为自己绝不应该对刘星雨产生这样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又和他对梁小飞的感情截然不同。
感情本就是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恐怕也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奇妙吧。
嘉央秋措并没有急着回头,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奇妙的感情的存在,他害怕自己再一次面对刘星雨时还会忍不住心跳。
刘星雨已站在了嘉央秋措的身后。
她虽然善良而柔弱,可是先开口说话的却是她:“你…愿不愿意陪我走走?”
嘉央秋措依旧没有回头,可是他的心已不由得开始狂跳。
在他的心里,刘星雨似乎很遥远,他从未敢想过她竟然愿意跟自己一同走走,而且还是在这毫无生机的嘉州。
这种邀请似乎本就是无法拒绝的。
清冷的风吹过嘉州的长街,嘉央秋措和刘星雨并排走在清风之中。
嘉央秋措始终没有说上一句话,也没敢看上刘星雨一眼,与她并排走在一起,他的心中竟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自卑,他觉得像刘星雨这样宛若仙子的人本不该与自己这样一个赶马的藏族人走在一起。
他们似乎走了很远,嘉央秋措的手脚已冻得冰凉。
打破沉默的竟还是刘星雨,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也会在嘉州。”
嘉央秋措道:“再一次见到你,我也…也实在很高兴。”
刘星雨微微笑了笑,道:“你也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嘉央秋措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无论如何总是要谢谢你,当然你还活着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刘星雨却道:“你也不必一直谢我,你刚才不是替我把想要杀我的人赶跑了么?”
嘉央秋措道:“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你不愿意杀他们罢了。”
刘星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忽然问道:“你…你什么都不问么?”
嘉央秋措道:“我问什么?”
刘星雨道:“你不问我的剑从何而来,你也不问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
嘉央秋措沉吟着道:“最近我已听说了一些,他们说你已加入了魔教。”
他很快又补充道:“不过,我并不相信这些事情。”
刘星雨的神情忽然变得忧伤,缓缓问道:“你真的不相信他们的话么?”
嘉央秋措微微点了点头。
刘星雨看着嘉央秋措,眼神中充满了感激,道:“谢谢你。”
嘉央秋措道:“谢我什么?”
刘星雨道:“谢谢你相信我。”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世上或许只有你一个人还愿意相信我。”
其实,这世上愿意相信她的人并不止嘉央秋措一个,而且那个人似乎远远比嘉央秋措还要信任她。
只是,在这深夜的长街上,刘星雨的眼中已只有嘉央秋措一人,她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痴情却被名门正派称之为“青城劣徒”的陆千夜…
这岂非也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