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遇到心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喝些酒的,也不知酒究竟是能解压还是能将人麻醉?
无论如何,只要能喝醉,烦恼也就会减轻些。
青稞酒当然是喝不醉人的,要想喝醉就必须要喝烈酒。
烈酒的味道香且刺鼻。
此刻的桌子上,除了几道菜之外,摆着的便是三壶烈酒。
酒保的脸上挂着笑,躬着身子站在四郎刀登的身旁。
四郎刀登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大地喝上一口酒,却总觉得身边杵个人有些不自在,便摆了摆手,道:“你…你下去吧,没有你伺候着我也能喝得很好。”
酒保却还是笑着不走。
四郎刀登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话么?”
酒保还是不走,却笑着伸出一只手来。
梁小飞“噗嗤”笑道:“忘了告诉你,这家馆子是要先付钱的。”
四郎刀登这才明白过来:“嗨,何不早说?”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又问那酒保道:“今天我请客,这一桌要多少银子?”
酒保笑着伸出三根手指来。
四郎刀登怔了怔,吃惊道:“什么!?你家的酒莫不是琼浆玉露?怎么要三十两银子!?”
酒保急忙道:“客官您误会了,不是三十两,是三百两。”
“什么!?”四郎刀登几乎跳起来喊道。
酒保还是笑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只有这一种。
四郎刀登气呼呼地道:“你这哪里是在开店,分明是在抢劫!”
酒保却道:“是您刚才吩咐要最好的酒,最烈的酒,您知道总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
四郎刀登的脸憋得通红,额头的汗涔涔地往外冒,他将自己卖了都拿不出那三百两…
梁小飞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笑不露齿是一般大家闺秀所尊奉的,可是梁小飞的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露在外面却有一番别样的美。
她随手拿出一锭金子拍在桌子上,道:“今天这顿酒还是算我的吧。”
酒保拿了金子,自然是喜得千恩万谢,就连离去时的步子也似乎有些飘忽…
四郎刀登摸了摸额头的汗,尴尬道:“我绝不是舍不得那些银子,只是他这酒属实贵了些…”
梁小飞憋住笑,一本正经地道:“我晓得,我只是想早些将他打发走,免得他扫了我们的酒兴不是?”
她将桌上的三个杯子添满,端起酒杯道:“来来来,认识你们我实在很高兴,我们干一个。”
杯子很大,比以往的任何杯子都大,酒很清,比以往的任何酒都清。
越清的酒岂非越烈?
越烈的酒喝下去岂非醉得也最快?
梁小飞竟将那满满的一大杯就一下子就干了下去。
四郎刀登拍手道:“好酒量!”
嘉央秋措却道:“你…你怎么一下子就喝完了,莫要把自己喝醉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将自己的酒也喝干了,只因他原本就想要大醉一场。
梁小飞又何尝不是?
或许此刻最应该喝醉的人正是梁小飞,她不仅仅在为嘉央秋措担心,而且她的内心正充满着矛盾。
她为何矛盾?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四郎刀登也喝了酒,喝完了这杯酒他就开始沉默,他似乎也有自己的心事。
他侧着耳朵听着邻桌的人说话,邻桌的人在说一家锦官城里有名的赌场。
梁小飞又喝了一杯酒,又是满满的一杯。
嘉央秋措劝阻道:“你不该再喝了。”
梁小飞却笑着道:“不妨事,我醉不了的。”
她的酒量并不大,她之所以这样说,只因她一定要喝醉,她只想能什么都不去想然后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
她甚至希望这个晚上能够躺在一个人的怀里,她从未体验过那种感觉,但她光凭想象就已知道那种感觉一定是美妙的。
她又将自己的酒杯添满…
嘉央秋措看了看挂在天际的一轮圆月,忽然道:“月亮很圆,只是看上去离我们很远。”
梁小飞也看向了窗外,略带惆怅地道:“月亮很美,美的事物岂非本就离我们很远?”
嘉央秋措却淡淡道:“不,有一个地方的月亮却仿佛就在眼前。”
梁小飞问道:“什么地方?”
嘉央秋措道:“我的家乡。”
沉默了半响,梁小飞忽又问道:“我真想到你的家乡看看那里的月亮。”
嘉央秋措微笑道:“当然可以,等我为马帮报了仇,一定带你却看看那里的月亮。”
梁小飞清澈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了泪光,月光下的眼泪岂非更加晶莹剔透?
一滴眼泪滚落,梁小飞忽然叹息道:“明天就是十五了。”
嘉央秋措喝了杯酒,也点头道:“明天就是十五了。”
他忽悠问道:“竹海在哪儿?”
梁小飞并未急着回答,而是问道:“你一定要去?你已决定?”
嘉央秋措淡淡道:“一定要去!”
梁小飞咬了咬嘴唇道:“锦官城南二十里…”
烈酒的劲往往来得很快,现在已到了来的时候。
梁小飞绯红的脸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她似乎已经忘记烦恼,正笑着盯着嘉央秋措看。
嘉央秋措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可是喝醉酒的时候除外,人在喝醉的时候往往不再腼腆,胆子也会更大一些。
况且喝醉之后不光会忘记烦恼,也会忘记许多其余的事情。
此刻,嘉央秋措已忘记了怀中的翡翠。
所以,他也在看着梁小飞,而且他漆黑的眸子也已变得柔情似水。
嘉央秋措忽然感到自己的手似乎变得无处安放,于是便用一只手死死地抠着桌子的一边,用另一只手不住地倒酒,不住地喝酒。
梁小飞只觉得天晕地转,再也无法在椅子上直直地坐住,便将一只胳膊平放在桌子上,又将下巴支在胳膊上,只是她泛红的眼睛依旧在盯着嘉央秋措看。
这样的感觉已足够奇妙。
她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伸出去,搭在了嘉央秋措的一只手背上。
她笑着,过了一会儿竟似乎睡着了…
嘉央秋措没有动,任由梁小飞柔软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这种感觉他也从未有过…
月下美人已足够醉人,何况他已喝了足够的酒,还是烈酒!
嘉央秋措岂能不醉?
当嘉央秋措醒来时,睁开朦胧的眼睛,他看到酒保又已经笑盈盈地站了过来。
酒保见他醒来,微笑道:“客官您醒了。”
嘉央秋措的头沉得厉害,他向四周看了看,这店里已只剩下他和梁小飞两个人。
那酒保又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客官要不就住在小店?”
嘉央秋措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扶着上了楼,然后就躺在了一个既舒服又柔软的地方…
他似乎看到了一轮圆月,很近,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