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做错了...妈妈对不起...”
刘梅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虚弱,痛苦,但目光是温柔的,她把手探进自己腰间的小口袋里,然后颤巍巍的拿出来一个小本子。
“钱...拿着...”
王云生终于将脑袋紧紧的埋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连最后对母亲说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肯定能当上律师...我不用你养啊...我养你...我给你养老...我...你不要死...我错了..我错...”
刘梅的呼吸停止了,她的胸膛不再起伏,宋天恩的眼睛红了,他别过脸去不忍再看,王阳一见状也是痛心的叹了口气。
“冤有头,债有主,刘梅啊刘梅,你糊涂啊!为了钱造下杀孽,死后是会进刀山地狱受苦的。杀一个,受一年,债不偿完你就入不了轮回。”
宋天恩震惊了,这世上原来真的有地狱吗?
同样震惊的还有吴钦和王云生,王云生听到这话震惊的连眼泪都瞬间止住了,待他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是哭的越发厉害,还不住向着王阳一磕起了头。
“师父救我!师父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她这辈子就没享过一点福,求求您了,您救救她吧....”
王阳一半晌没说话,最后王云生头都磕破了,他才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如果帮你,有违天理,那那些平白遭难死去的人又能去哪伸冤?”
“师兄...”
宋天恩见状也想开口求情,王阳一却摆手制止了他。
“我是有一个法子,成或不成是个未知数,你想要试一试吗?”
“试!只要能帮我妈赎罪,我什么法子都愿意试!”
王云生的语气无比坚定,王阳一终于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了公司的名片,一边轻轻摆动,黑色名片也缓缓升出了一缕烟,他沉着声音说道:“有因则有果,有罪则有恕,你若能求得每一位死者家属真心宽恕刘梅后为你写下的一个‘恕’字,她就可以赎罪了
。”
卡片燃烧,青烟散尽,王阳一扯起地上的黄布轻巧的一卷,黄布便被他卷成了一个包袱,他将包袱递给了王云生。
“这是你母亲的魂魄,用红泥将它封入坛内,在家供上牌位,每日三注香,再诚心诵念一遍《太上救苦经》。”
“记住,一日不得‘恕’字,你就得一日念下去,如果投机取巧,自食恶果,如果半途而废,你母亲也会变成游魂野鬼。”
王云生接过包袱,复又一个头重重磕下。
——
坐在回家的长途大巴上,车上每个乘客都被颠簸的昏昏欲睡,唯独宋天恩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脑子里思绪万千。
王云生能求到那一个‘恕’字吗?他会怎么做?那些家属能原谅刘梅吗?他们会愿意看到刘梅的家人不停的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吗?
一想到这些问题,宋天恩头一次觉得‘因果报应’四个字沉甸甸的,简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刀山地狱,师兄说就是会被扔到刀山上受千刀万剐,宋天恩原本觉得那些都是杜撰的,但从入职到现在他所遭遇的事情也让他对鬼神之说信了八九分了。
只是不知道那位吴钦队长,解决了这次事件他的报告该怎么写?写猫鬼祸乱人间?茅山道士协助警方破案?那凶器是什么?作案手法是怎样的?凶手为什么会死亡?
宋天恩想到了吴钦那张正直的脸,突然就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同情他,还好这么多头疼的问题都不用他来回答。
泰城,康福区敬老院。
宋天恩的两手上提满了东西,是些卷纸,肥皂一类的生活用品,其中一个塑料袋里还装着十几本故事周刊,文学杂志一类的读物,腋下还夹着一个刚买的颈椎按摩仪,就这么走了进去。
一路上很多老人看到他来都是带着笑面的,还很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天恩啊,你妈妈最近血糖有点高啊,你要提醒她注意。”
“小宋又来了,你妈妈很想你啦...”
宋天恩一路都是笑着
回应他们的,开口闭口也都是叔叔阿姨,因为他非常有礼貌,这儿的人也都很喜欢他,但这种喜欢里总是夹带着一点点酸溜溜的意味。
“老宋有这么个儿子还是很有福气的,我都三年没见过我儿子了...”
宋天恩走进大楼的时候,也听到身后有这样的说法,他心里也是暗暗叹气,这并不是盈利性质的养老院,这里只接收生活可以自理的低保老人,所以设施比较简陋,只能保障一个基本的生活。
很多子女觉得照顾老人是个负担,就早早的把父母送了进来,也许开始还会常来看看,时间久了,他们也就慢慢遗忘了这里,所以这里多的是无人问津的孤寡老人。
宋天恩的妈妈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是早年时因为车间事故被压断的,但当时也没获得多少赔偿,两万块就换来了一辈子拄拐。
像他妈妈这样的情况本来敬老院是不会收的,但是宋天恩为了能让妈妈在他出去时有人能帮着照应,硬是在这做了两个月的义工,任劳任怨也算是感动了负责人,这才破例收了。
此后宋天恩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总会来一趟,每次来都是像这样大包小包,带了一堆生活用品,他的妈妈惹人羡慕也是正常的。
202号房就是宋天恩妈妈的房间。
这是个双人间,一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床,只有一张桌子,连柜子都没有,自己的衣服只能放在床底下的行李箱里,生活用品就是一个脸盆和一个热水瓶。
现在是吃饭的点,宋天恩没看见母亲也不意外,他将东西都放在床上,脱去外套,然后很娴熟的就拎上两个热水瓶准备出去打水了。
可刚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听闻儿子来了就慌忙赶回来的宋文君。
宋文君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只是年华逝去,现在她梳理整齐的头发里也满是银丝,脸上的皱纹很深,因为失去左腿,她的一边裤管是扎紧的,那副撑在腋下的拐杖也很旧了。
但宋文君一看到儿子,眼睛还是笑成了一弯新月,也直到这时,人们才会发觉,她直到现在身上都还有那种柔婉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