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屠户是个干活儿利索的。他还特地让大宝在一旁看自己是怎么做的。
“往后这些都是你要干的。”
陆诗秀看赵屠户利落地将虎肉与虎骨分离,这份技艺,没个几十年功夫,可下不来。
临了,又让赵屠户取了十斤虎肉走。
赵屠户连连摆手,“这肉我不缺,想要我能自己上山打。”
他语重心长地对陆诗秀说:“大妹子往后对家里几个孩子好些。大家知道你不容易,乡里乡亲的,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她把肉往赵屠户手里一塞,“赵大哥说的我都记下了。”
赵屠户拎着绑好的肉,“罢了,往后就让大宝跟着我学学打猎。”
他对大宝说:“当年你爹本事大,你是他孩子,肯定也一样聪明。”
大宝认真地点点头。
他要像爹一样,做家里的顶梁柱!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诗秀切了一大块肉。加上二宝领着两个弟妹挖回来的野菜,炒了满满一大盆。
吃饭的时候,陆诗秀对三宝和四宝说,“明天大哥带你们在家里玩。娘和二哥去趟镇上。你们保证乖乖的,就有糖吃。”
三宝四宝的眼睛都亮了!
四宝赶紧点头,糯糯地表示:“四宝一定比三哥还乖。”
陆诗秀很满意,“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二宝早些起来,把最好的衣服穿上。”
二宝脸都吓白了。以为陆诗秀是想带自己去镇上,好把自己卖掉。
第二天一早,陆诗秀就带着二宝坐上牛车去谢阳镇。
因为昨天和李大柱有了冲突,所以今天她特地赶早,坐了另一家同样姓李的牛车。
连人带东西,占了不少位置。陆诗秀用一斤虎肉当了车钱。
赶车的一见是虎肉,乐得下车来帮忙一起搬东西。再不用白眼看陆诗秀。
车上的人见陆诗秀带着穿戴整齐的二宝,纷纷指指点点。
“今天穿得这么好,怕不是要把二宝卖了!”
“就是,又不是过年过节,让孩子穿这么好干什么。就连自己都穿得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是想勾.引谁!”
“张家买了这么个媳妇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陆诗秀原本没在意,但见二宝被吓得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喘。
她立刻就怒了:“见谁卖孩子了?自己要卖孩子就卖去,别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
陆诗秀指着刚才八卦的两个村妇,不客气地质问。
两个村妇脸一红,立刻指着二宝说:“难道不是你陆诗秀想卖孩子吗?”
“就是!你想卖孩子的事儿,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今天不年不节的,让孩子穿这么好,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是为了什么?”
车上其他人纷纷攻击陆诗秀,指责她。
甚至有人提出,应该把陆诗秀给赶下车,不让她去镇子上。
陆诗秀大大方方地说:“好不容易出趟门,去趟镇上,穿好看点,也没错啊。你不自己也穿着细棉花衣裳吗?”
言语间,已经到了谢阳镇。
陆诗秀拎着包袱,再没理会这些人,牵着二宝的手就往镇子最中心的地方去。
二宝眼泪再也憋不住,一下就喷了出来。
陆诗秀扯了扯他,“哭什么,把眼泪擦干净了!”
二宝边点头,边用袖子擦眼泪。
陆诗秀绕到后门,给守门的递了一斤虎肉,“大哥,求您件事,我想见见府上的李爷。就负责采办的那位李爷。就说是小李村的张陆氏来还债的。”
守后门的虽然接了虎肉,但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等着!”
娘儿俩在后门口不知等了多久,才见上李爷。
李爷上下打量她。
陆诗秀笑道:“今天特地带着老二来长长见识的。我们乡下人,哪儿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陆诗秀特地把包袱提起来,露出虎皮一个角。
“来还欠李爷的麦子。”
李爷瞳孔一缩。
他是采办,自然是识货的。
李爷知道在后门口不是说话的地儿,便让娘儿俩进去。
“上我屋里说话。”
李爷推开门,屋子里有两碗茶,还腾腾冒着热气。
一看就是刚才屋里有人。
陆诗秀假装自己没瞧见。她解开包袱,递上那张虎皮。
“李爷您瞅瞅,这皮子,可能抵三斗麦子?”
李爷不禁为这张虎皮所惊艳。
虎皮的价值,可不止三斗麦子吧?
李爷斜睨着陆诗秀,皮笑肉不笑,“这皮子,莫说三斗麦子,就是十石白.花.花的大米都值得。小娘子莫不是被人骗了,不知道这皮子值多少钱吧?”
陆诗秀笑了,“我哪能那么没眼力价呢?”
她将虎皮往桌上一放。
“一半是为了还债,一半是想真心结交李爷。”
陆诗秀朝李爷胡乱福了个身。
“当日里,我虽说是用孩子来抵,可到底是从李爷手里套了白狼。李爷愿意用三斗麦子,救了我们一家命。这份大恩大德,又岂是一张虎皮能抵的?”
李爷挑眉,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陆诗秀来。
这个女人,不简单。
李爷想了想,“皮子你留下。但我也不白拿你。给你三石麦子。往后你再要寻我,就去斗角胡同。我行三,往后叫我一声三爷就是了。”
陆诗秀不禁眼睛一亮,那往后自己可就算是在谢阳镇上有所依仗了。
陆诗秀赶紧让二宝给人家行了个礼,“往后可就要三爷多多关照了。”
“好说。”
李三爷沉吟了一会儿,决定提点陆诗秀,“你离着里正家也不远。若是空了,就去瞧瞧他。”
陆诗秀满口应下,“那我今日便去。三爷贵人多事,我就不留着了。”
李三爷“唔”了一声,目送陆诗秀母子离开。
隔间里的李婶等陆诗秀走了一会儿,才出来。
“这事儿就算完了?孩子不比虎皮值钱?”
李婶今天是特地来找李三爷的。谁知道,她刚来,屁.股还没坐热呢。陆诗秀就上门了。
李三爷摸着柔软的虎皮冷笑,“天灾年,孩子哪有这皮子值钱?人舍得用皮子换孩子,就证明人家是铁了心地不想卖!”
他又数落李婶,“当初我就让你把文书送去官府,先走明路。你非心疼那点钱。现在文书叫人烧了,高兴了?”
李婶懦懦地小声说道:“那哪儿是一点钱,得有半贯呢!”
有了陆诗秀行事大方的对比,李三爷看这个同宗远方亲戚就不得劲起来。
“半贯铜钱,我补给你行不行?小家子气!”
李三爷更拿李婶蒙骗陆诗秀的事儿来说嘴,“十斗麦子你想独吞七斗!以为自己个儿算盘精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罢,李爷拂袖就走了。
李婶没法儿和李爷生气,只能把这些事全都往陆诗秀头上推。
“有娘生没爹教的小贱人!看我回了小李村,怎么收拾你!”
且说陆诗秀出了李府,想要把这回带来的虎骨给卖了。
陆诗秀留了个心眼。她几乎把谢阳镇上所有的医馆都问了个遍,最终还是觉得赵屠户告诉她的那家医馆最厚道。
张大夫招呼他们坐下,“怎么了?是孩子身上不舒坦?还是大人身子不爽利?”
陆诗秀摇摇头,“我们是来问问,您收不收药材?”
张大夫了然没有立刻赶人走。而是问道:“你要卖什么?”
陆诗秀有些小声:“虎骨,昨儿个家里打了只虎大王。”
张大夫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起来,“这里人多不方便,你随我去后面。”
陆诗秀小心翼翼地把带着的虎骨拿出来,“大夫,您给掌掌眼。”
张大夫拿过来,一根根仔细端详。最后在心里估了个价。
“这虎骨不算顶好的,有些裂。我给你三百文一斤,如何?你这里统共四十三斤,二十五两八百钱,我给你凑个整,算二十六两银子,如何?”
陆诗秀被这个数,吓得整个人都傻了。
我滴个老天爷,这老虎、光这骨头,竟然值当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