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大兴城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月，这一路上，王小来可以说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
舒九钗的伤势相比较一开始，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是昏迷不醒，但呼吸稍比较之前，也总算是均匀了许多。
只不过，在每天给舒九钗喂流食的时候，后者总是喷吐出来，长此以往，王小来除了担心舒九钗的身体状况能否撑到见到栾成平那一刻之外，更多的，还是怕还没到呢，舒九钗就先被饿死了。
“大人，按照半天眉给的消息，栾成平就在三十里外的凤凰山上了，咱们现在过去，也就是天黑就到了。”车厢里，封无二道。
王小来一边给昏迷中的舒九钗喂流食，一边点头：“最怕的是栾成平他人又跑去了别处，让咱们空欢喜一场。”
封无二闻言，也不说话，毕竟栾成平天下闻名，就连新罗那边，都知道栾成平的名号。
“世外高人大多如此，大人，您也别太着急上火。”封无二只得如此劝。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把王小来吓了一跳，忙低头看去，舒九钗又开始了咳嗽，刚才王小来辛苦喂得那些流食，全都给吐在了胸前上去了。
见状，王小来忙拿出手帕去擦。
旁边封无二则是从身上拿银针出来，道：“大人，快把舒姑娘放下。”
闻言王小来立刻照做，那封无二出手如电，飞起银针，唰唰唰的扎在舒九钗的穴窍之上，后者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王小来长出了一口气，一擦脸上，满是汗珠。
“就九钗这个情况，我担心根本就撑不到见栾成平的那一刻。”王小来担忧道。
封无二表情也很是凝重：“大人，我只能用这种办法尽量去延续舒姑娘的生命，其他的，我也没辙。”
王小来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
见王小来心情不佳，封无二想了想，迟疑一声，道：“大人啊，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您可别怨我多嘴。”
王小来抬头看封无二。
封无二深吸了口气，道：“大人，我不知道您和舒姑娘到底有多深的感情，但是我听说，舒姑娘是山贼出身？”
王小来眯起来了眼睛打量封无二：“你什么意思？”
心知不妙，封无二连忙摆手：“大人您别误会，我意思是，您是兵，舒姑娘曾经是贼，为什么舒姑娘却对您百般听从，而您对舒姑娘，也是如此上心？大人，您能说一下您和舒姑娘，如何认识的么？”
王小来闻言低头想，有好半天的光景，这才抬头道：“当时九钗抢掠现在的难民安置处，我奉命带队保护难民，然后不打不相识，我从背叛九钗的山贼手中把她救了，然后她就跟了我了。”
封无二一愣：“就这？大人您就没有担心过舒姑娘会翻脸？”
“一开始的确有过，不过随着相处后我才知道，九钗永远不是那样的人。”
王小来这么说，让封无二更加的诧异。
心说该是有多大的信心，能说出来这句话。
王小来继而叹气：“真是流年不利，九钗这边一条命还吊在鬼门关上，大兴城那里，回去后我怎么交代，还是另一回事。”
封无二不解，就问王小来怎么回事。
王小来抿嘴道：“我把瓮城军营给炸了，烧了粮仓跑出来的，现在陛下肯定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封无二听了直摇头，心说到底是大人，这胆量也是天下少有。
但你换个思路去想，也就明白了舒九钗在王小来心目中地位如何了。
为了她，王小来竟然敢做出来这等杀头大罪，唉，不知道，自己是该怎么接这话茬才好。
“封老爷子，你先照看一下九钗，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就从车厢里头钻了出来，来到了车辕上，和驾车的铁锤坐在一起。
天生憨厚的铁锤瞧见了王小来，夯声夯气的开口问：“舒大姐没事吧。”
看着这个傻大个，王小来笑了：“没事，放心吧。”
铁锤这才哦了一声，不再去说什么。
然而王小来内心里却变得活络了起来，心里各种胡思乱想更是扑面而来。
···
在大兴城皇宫内的御书房里，女帝坐在桌前，愣愣出神，在她手里，还把玩着龙书案上的两盒石子，一盒黑，一盒白。
在她面前，还放置着一面十九道纵横的棋盘。
水仙走进来，拱手见礼，跟着轻轻喊道：“陛下，陛下。”
“啊？啊，怎么了水仙。”回转过神来的女帝忙道。
水仙道：“臣已经派百合去暗中跟着王小来了，他现在，已经进了并州地界。”
女帝问水仙：“朕的旨意你给了栾成平没有？”
水仙点头：“给了，不过陛下。”
眼见水仙迟疑，女帝不禁好奇：“怎么了？”
水仙索性放开了说，道：“陛下，那栾成平是世上少有的神医，咱们这样差使他，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女帝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合适？朕是天子，是天下共主，他栾成平再怎么厉害，那也是朕的子民。再说了，朕不是还把初代军神宁白渊的佩刀百辟送给了他么？他栾成平可是惦记百辟刀许长时间了。”
在得知了瓮城大火就是王小来搞起来的之后，女帝当时立刻暴怒，差使水仙去了难民安置处去找王小来，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王小来已经出发去了并州。
红香把前因后果一说，水仙回来复命，女帝得知了起因后也愣住了，急忙找出来先前自己扔的王小来那封书信，打开来，里面写的果真是因为舒九钗重伤垂危，恳请自己放他离开军营。
然而那个时候，自己却只是以为王小来被关的闷了，只想着出去给无视了。
现在来想，自己也是把王小来逼得太急了，才敢做出来这等惊天大事，早知道如此，女帝说什么也会同意王小来请求的。
这不，在知道王小来是去找神医栾成平的，女帝二话不说，派水仙连夜快马加鞭赶往并州，带着栾成平垂涎已久的百辟刀登门拜访，更是一道旨意下来，助王小来暗中成事。
要知道，那百辟刀是初代军神宁白渊所使用过的，平常一直被看做是隋阳的镇国神器，相比较于百辟刀原本防身的用途，更多了，这件兵器反倒是成了吉祥物。
多少士兵都拿百辟刀当做自己的信仰。
毕竟那初代军神宁白渊，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的大元帅之职的。
想到了这里，女帝又是叹了口气，问水仙道：“水仙，你说，舒九钗要是因为朕的原因丧命了，小赖子会不会从此就不再搭理朕了？”
水仙一愣：“他敢？陛下放心，若王小来真的敢这么做了，臣第一个不答应。”
女帝直摆手：“不水仙，你不了解小赖子，你别看他平时怕你怕的不行，但这件事上，的确是朕做得有失公正，就小赖子那驴脾气，绝对不会给朕好脸色看的，说不准，他有极大的可能去新罗找随珠。”
水仙闻言皱眉，低头内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帝忽然抬头道：“水仙，朕不准你对小赖子下手？明白么？就算他日后真的和朕翻脸，那也是朕来处罚他。”
水仙闻言愕然，瞧着女帝，表情很是不对劲，心说陛下这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君王对臣子的赏识了，相反的，反倒更像是一个女人对心上人的爱护一般。
但是这句话，水仙没敢说出来，她真的怕自己言中了，到时候，女帝肯定会无地自容。
心念到此，只得自己心里叹气，不敢发出声来。
抬头看，女帝还托着腮发呆，手里头，拿捏着王小来在军中做出来和虞子清打发时间用的围棋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