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白石芽衣家之前,上原朔特意去了三个地方,以确保自己不会弄错。
而这三个地方,分别是与B班相邻的C班,弓道部的道场以及管理人办公室。
不说C班的学生们和B班一样,在周一的月测结束后就早早离开,弓道部的道场里,也看不到多少弓道部员。
反倒是在管理人办公室里,上原朔被有些诧异的近藤孝留了下来。
“你说什么?白石……同学生病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近藤孝停下手里的签字笔,抬头看向上原朔。
“是的,管理人。”上原朔不觉得自己有隐瞒的必要,“周日的比赛之后,她发了一场烧,没有来参加月测。”
“……这样。”近藤孝无意识地抬起右手,虚握成拳,将食指指节压在鼻子下方,“所以,上原同学来找我是因为?”
“只是为了确认白石同学有没有可能来过这里,或者干脆就在这里。”上原朔仍旧干脆,“但看管理人的反应,肯定不是这样。”
“上原同学好像有些别的意思?”近藤孝察觉到上原朔话语中夹杂着的含义。
“……是。”片刻沉默后,上原朔选择将自己的疑问提出,“之前我来向管理人您申请吹奏部的经费时,曾经听到您询问白石同学,等到新年的时候,是去三重县还是去北海道。”
“原来是这件事。”近藤孝站起身,转身看向窗外。
窗外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上原朔看着近藤孝略显佝偻的背影,没有出声。
等待的耐心,他还是拥有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原朔站在原地不动,近藤孝看着窗外的雪景同样不动。
“上原同学,去过镰仓,去过京都之后,应该已经知道些什么事情了吧?”再次回过身,近藤孝看向上原朔的神情严肃许多。
“是的,比如出身土御门家,比如和幸得井家的婚约。”上原朔点了点头。
对于面前这位现在身份是社团联盟管理人的近藤家分支族人,上原朔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说谎。
“原来你都知道了……”近藤孝叹了口气,“我还以为……”
“管理人以为什么?”
“……没什么。”近藤孝闻言只是摇头,“你还记得白石同学有一位已经过世的师父吗?”
“有印象。”上原朔点头,“之前随父亲去祭拜母亲的时候,还碰见白石同学在墓园祭拜她的师父。”
“是嘛……”近藤孝顿了一下,“北海道,是白石同学那位师父的出生地,也是成年之前一直以来的居住地。
“等到他成年之后,才选择离开北海道,来到东京。”
“管理人……愿意告诉我白石同学师父的姓名吗?”
“这有什么不行,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也迟早会从你父亲那里知道。”近藤孝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他的名字叫作大川正和,生前是我的好友,弓道上的造诣相当出色。”
上原朔还想听下去,却发现近藤孝似乎没有继续提起的意思。
“好了,就说到这里,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就去向白石同学打听。”近藤孝摆了摆手,示意上原朔可以离开,“你来这里确定白石同学在不在,也是为了确定她是不是在家,方便自己去探望吧?”
“是,管理人说得没错。”
“果然。”近藤孝重新坐回座位,“去吧。”
……
走出管理人办公室的大门,上原朔看到在门前等候的近藤诗织和古贺香奈。
“上原同学,管理人怎么说?”近藤诗织一如既往地先一步开口。
“白石同学没有来过这里……管理人还提到过,白石同学的师父出生于北海道。”上原朔解释了一句,“之前为吹奏部神情经费的时候,他曾经询问白石同学新年要前往北海道还是三重县。”
“三重县……”听到上原朔话语中出现的地名,古贺香奈的反应很快,“那不是纱季伯母的……”
“是的,但就目前来说,我还不清楚有什么关联。”上原朔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暂时放在一边,我现在前往白石同学家,然后早些回来。”
女孩们的反应只是轻轻点头应和,毕竟这是之前已经商量好的“行动步骤”。
“说起来,上原同学……”近藤诗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准备启动的脚步。
“嗯?”
“白石同学发烧之后,身体情况那么差……应该很难自己准备料理吧?”
上原朔陷入沉默。
昨天帮白石芽衣煮过粥之后,他就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怪不到他的头上——毕竟白石芽衣现在和他的关系,也只不过是某些课的课友,共同作战过的弓道部部员,甚至连同班同学的不是。
想要让上原朔把有关白石芽衣事情的优先级挪到近藤诗织和古贺香奈之前,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事。
不过,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歉意。
“我知道了,过去的路上我会买些吃的,然后再在白石同学家里帮她准备一些。”不过片刻,上原朔就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上原同学不用征求我们的意见,毕竟近藤同学只是提醒一下而已。”古贺香奈笑容温婉,“我们两个就先去上原同学家里,等着上原同学回来了。”
“嗯……”上原朔顿了一下,干脆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家门钥匙,“备用钥匙应该还没来得及放回之前的地方,近藤同学就用现在这把钥匙吧。”
“好的!”女孩接过钥匙的姿势,仿佛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又是一阵沉思之后,上原朔做出另外一个决定。
“等到月测结束,有空的时候,我再去配几把额外的钥匙。”他笑了起来,“到时候,就靠古贺同学和近藤同学替我保管钥匙,也不用在庭院里放备用钥匙了。”
“上原同学不担心我们做什么坏事吗?”古贺香奈看着他,笑意盈盈。
“所以嘛……等到古贺同学还有近藤同学拿到钥匙之后,家里要是出现什么事情,我就拿你们是问。”上原朔同样笑得很开心。
他并不觉得,现在继续保留自家钥匙有什么必要,反正迟早会住到一起,不如早些开始这个过程,让大家都更容易适应一些。
“近藤同学可是武家的后继者,想要拦住小偷可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明白,所以……”上原朔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所以,上原同学是在怀疑我们会做什么坏事。”近藤诗织看起来有些不满。谷
“不会,怎么会。”上原朔终于笑出声来,“我先走了,近藤同学和古贺同学随意就好。”
古贺香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表情带笑地摇了摇头,“上原同学不那么正经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很有吸引……很有意思。”
近藤诗织没有回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手上的钥匙。
……
再次来到白石芽衣家门前的时候,上原朔右手提着小半个塑料袋的食物。
当然,左手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关东煮。
用适中的力道敲响大门,但等待了好一会儿后,他仍旧并没有听到回应。
白石同学睡着了?
带着疑问,上原朔再次敲响大门。
仍旧没有反应。
上原朔皱起了眉头。
他手里没有钥匙,虽然白石芽衣家的楼层不低,但眼下这种外部环境,想要通过爬墙进入家中的方式,先不说有没有第二层防盗措施,就算是其它的居民看到,顺手报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上原朔可不想只是因为探病这种事情,就被警察们带去做笔录。
他答应过近藤诗织和古贺香奈,会早些回家。
说起来,昨天的大门钥匙……思路重新回到钥匙上的时候,上原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昨天打开白石芽衣家大门时,他抽出钥匙之后就顺手将钥匙放回了自己的外套中——那种时候,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等到后来坐在沙发边等待白石芽衣醒转的时候,他又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就连帮女孩煮完白粥之后,也离开得匆匆忙忙。
结果就是,那把白石芽衣家的大门钥匙,还在他的外套口袋里——他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更换外套。
还真是……
无奈的笑了笑,上原朔腾出右手向口袋里去。
略显熟悉的触感勾勒出大致的形状,让他确信不疑。
动作迅速但轻柔地打开女孩家的大门,上原朔轻手轻脚地脱去沾上泥水的鞋子,只穿着袜子向客厅走去。
他陡然站在了原地。
白石芽衣和昨晚一样,仍旧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沉睡。
除去睡姿略有不同,被褥的皱褶有所不同以外,眼下的情况,毫无疑问就是昨天的翻版。
沙发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白碗,只是眼下借助已经有些微弱的天光看去,白碗显然已经见底。
静静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上原朔保持着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的姿势,走向沙发。
放下手中的料理,拿走白碗,带到厨房洗净,他重新回到白石芽衣身边。
女孩仍旧睡得很沉,并没有被家里的动静惊醒。
俯下身体,上原朔仔细打量了一遍女孩的面庞。
比起昨天因为发烧而脸色绯红的样子,眼下女孩的脸庞上已经转变为代表着虚弱的苍白为主。
因为病痛而除去的刚硬与冰冷,因为沉睡而带来的柔弱与早已有的美丽,让他略微有些挪不开眼睛。
犹豫了一下,上原朔终于伸出右手,轻轻覆在白石芽衣的额头上。
比起他手上的温度,女孩额头的温度显然还要高些。不过比起昨天,已经好了不少。
略微松了口气,上原朔刚想拿开右手,就看见女孩的眼眸缓缓睁开。
初时还因为刚刚醒转而没有焦距,迷迷蒙蒙,但很快,女孩的目光就绕过自己额头上的手掌,停留在上原朔的面庞上。
自己这是?上原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天上原同学煮完白粥之后,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现在又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清晰,白石芽衣会想起自己清晨时醒来,喝下半碗冰冷的白粥之后,又沉沉睡去的事情。
“下午……傍晚好,白石同学。”上原朔坦然自若地抽回右手,将钥匙在白石芽衣身前晃了一晃,“昨天离开的时候太过匆忙,所以忘记了把白石同学的家门钥匙还回来。
“想到白石同学身体虚弱,可能不太方便自己准备食物,所以就借着还钥匙的机会,带点东西过来。”
面对刚刚醒来的白石芽衣,上原朔的说辞与事实有了不小的改变。
白石芽衣轻轻吸了吸鼻子,关东煮的香味,还有塑料袋里食物的香味,引得她将目光投向桌上。
“白石同学应该睡了很久,先喝点汤热一热身体会比较好。”没有去管白石芽衣的反应,上原朔自顾自地拿过桌上的关东煮,确认不是很烫之后,递给了女孩。
白石芽衣迟疑了一下,没有接过。
上原朔看着她的反应,笑了笑。
“如果生病之后都不好好吃饭,那我很难想象白石同学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弓道比赛中。”一边说着,上原朔一边举起白石芽衣放在被褥外的右手,用她的手掌与手指尽可能包覆住关东煮的被踢,再送回她的身前。
白石芽衣有些发愣地看着关东煮被送回自己面前,不自主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好烫!”没有注意液体温度的她,被关东煮的汤汁烫到了舌头。
上原朔叹了口气。
他拿走女孩手中的关东煮,重新放回桌上,又快步到厨房接了小半杯清水。
看着上原朔在自己面前忙前忙后,白石芽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本应该谴责上原朔在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就进入她的家中,她本应该谴责上原朔不经她的允许就用手触摸她的额头,她本应该怪罪上原朔不经允许就握住了她的右手。
可她无法开口。
那滚烫的温度,让她受伤,更让她不由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