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杂之声来自于另一条街的一处巷口,原来是一大帮逃到离谷的离水城的难民,因为饥饿发生的骚乱。
十几名离谷城的兵士手握长枪呼喝着将难民拦截在巷子里废弃而破败的院落内。有几个排头的难民,不断冲撞着拦在前面的兵士往外冲,边嚷嚷着要兵士们立即给他们发放吃食。
领头的那军士冲两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几名士兵便开始用枪杆抽打冲在前面的难民,顿时,喝斥声与愤怒的难民的喊声交相掺杂,场面愈加难以控制。
乌云柏隽不由怒从心起,便叫住最后面的一名兵士询问,“怎么不给他们发些吃的?这夜里又冷又饿,让他们怎么活?”
“你是谁?”那兵士斜篾了一眼乌云柏隽,显然并不认得隽王,“说的轻巧,发吃的给他们?再多都不够。这些离水来的刁民,本就该死,离谷城的粮若都给他们吃了,咱们还吃些什么?平西军攻下离水,不日便会将矛头指向离谷,到时候,不等他们来,咱们自己早就粮绝饿死了。”
“放肆!你怎么跟隽王爷讲话的?叫你们头儿过来!”乌云柏隽身边跟着的一名侍卫上前训斥道。
“你?原来是隽王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那兵士脸色一变,慌忙行个礼便跑到前面叫过领头的军士来。
“本王不是早就叫人传令,每日定时散粥饭给逃进城的难民么?你们竟敢难为他们!”等那军士上前来,乌云柏隽便愤怒地训斥道。
“这、这,今日散粥饭时间已过,这些难民太贪得无厌……”那军士辩解道。
“住口!他们只求吃饱而已,何来贪婪?来人,将这名军士给本王斩了,以儆效尤,看谁还敢慢怠这些难民。”乌云柏隽气愤不已道。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那军士顿时跪在地上叩起头来。
乌云柏隽并不理会,只冷哼一声转过脸不再看他。
两名侍卫架起那军士离开,那军士却忿忿地扭过头来对着隽王骂道,“哼!在下只不过是为离谷着想,离谷表面上平静,还不是已成了一座孤城,你还要强作仁慈将粮食散给这些难民!等着吧,等平西军打进来,会有更多的难民,到时候大家全都得饿死!”
“慢!”乌云柏隽右掌一亮,叫住正拖着那领头军士远去的两人,他走近两步,灼灼的目光直逼向那军士,道,“你竟敢在此散布谣言,谁让你这样做的?你只是区区一名军士,本应听从本王的命令,尽心救助这些难民才是你当下该管的事,至于离谷城是否会成为孤城,不是你说了算。哼!给本王拉下去!”说完他冷冷地转身。
在场的难民早已停止骚乱,此时,人群中鸦雀无声,难民们眼中浮动着感激的神色,乌云柏隽望着他们饥渴的眼神,不由动容,回身吩咐兵士们前去准备吃食。吩咐完才走近这些难民高声道,“大家都是离族子民,请你们放心!乌云柏隽决不会不管大家,本王向你们保证,再坚持几日,本王定送你们回归家园,离族不会再有战争!”
人群之中发出低低的议论之声,不少难民望向乌云柏隽的眼神带着怀疑的神色。
不一会,兵士们推着盛放粥饭干粮的车子到来,难民们顿时全部将眼光集中在那车子上,并无人再追问乌云柏隽什么?
乌云柏隽内心升起一丝悲哀,他转身叫过一名兵士仔细地叮嘱了一番,又叫两名侍卫留下带领兵士们维持现场秩序,有序地发放粥饭。安置好这里的一切,他才神情冷寂地默默离开。
翌日正午,一名侍卫引着身着百姓装扮的冷名龙匆匆走进隽王府。
澄雪连日心神不宁,深深担忧烁王,却也苦于无计可施。小玉见王妃在殿中坐立不安,便拉了澄雪悄悄走出殿外,在隽王府内的院巷内走路散心,只是,走了一圈,心情终是难以排解,加上巷子里寒风干冷,吹在身上亦不舒服,澄雪便叫了小玉往回走。
一直低身跟在侍卫身后的冷名龙刚转过一条院巷,无意间抬眼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进入一处大殿,眼珠顿时暗暗地转动,原来,乌云都络怀疑的一点不错,烁王妃竟真的在离谷隽王府中。
这样暗暗地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乌云柏隽的殿中,一见隽王正坐在椅中,眼神淡淡地望向他,忙收回心思,伏在地上叩头道,“冷名龙参见隽王,冷某早听说隽王的英名,特来投靠。”
离水城破那日,他夹在难民当中,一路逃进离谷城,本以为到了离谷便能很快找个落脚的地方。哪想,这里的兵士苛待难民,他竟连顿饱饭都难以混上,昨晚,在难民队伍中见到乌云柏隽,思量了一晚,终于下定了决心,与其混在难民中饿死冻死街头,还不如背水一战,硬着头皮来投靠了隽王。
“哦?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冷丞相,你定知道平西大军不日将会兵临我离谷城下,此时,本王尚不知投靠于谁?你却来投靠本王?”乌云柏隽百无聊赖地靠在长椅上,挑眉望一眼下跪的冷名龙,慢幽幽地问。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冷名龙早听说隽王爷的为人,不管江湖传闻如何,冷某始终觉得隽王决不是甘心居于人后之人,如今见王爷此时仍是神情悠闲,必是谋略在胸。正是因为这一点,冷名龙愈发觉得投奔王爷是对的,日后,冷某愿甘心为王爷鞍前马后。”冷名龙狠狠心,厚着脸皮便是一顿奉迎,为了寻一条活路,也只能拼了,但愿未拍错了马屁就好。
“冷丞相抬爱了,来人,带冷丞相去沐浴更衣!”乌云柏隽仍是淡淡道。
冷名龙心中暗暗庆幸,原来自己的一番话说得竟是恰当,乌云柏隽此时怕是与他心境有几分相同,同是天涯落寞之人,能聚在一起互相安慰倒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等他沐浴过后,重又绫罗加身,有侍者上前恭敬地请他再去大殿见隽王,心中松快了许多,步履亦是变得轻快,等他刚进了乌云都络的大殿时,远远见殿内已备好了酒菜。当下不由地得意万分。
席间,冷名龙极尽拍马屁之能事,隽王却自始至终轻笑而过。酒过三巡,冷名龙已然意兴阑珊,带了几分隐密的笑意,道,“没想到,隽王才是棋高一招,这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妙用吧!”
“本王不懂丞相的意思?”乌云柏隽放下手中的酒杯,挑眉望向对面的冷名龙。
“冷某与王爷已是同船共渡之人,王爷又何必再对冷某有所保留呢?那离水城外的暗箭想必便是隽王的人干的吧!”冷名龙嘴角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低低道。
“哦?冷丞相为何会如此以为?”乌云柏隽仍是平淡无波地问。
“冷某早了解到离国君与隽王之间的一些隔阂,想必隽王这么多年隐忍度日,定是过了许多卧薪尝胆的苦日子,这一借平西军除去离国君的计谋,实在高明,如今隽王又手握烁王妃这颗棋子,更是胜券在握了。冷某只恨没早点投奔王爷,如今才是真真正正跟对了主子。”冷名龙嘴角的笑意加深,不由又讨好地端起杯来。
“叭!”乌云柏隽突然将手中的杯子掷向地面上,杯子落地顿时摔成碎片。他眼中的神色猝然变得冷凝,冲殿外冷冷地唤了一声道,“来人!”
对面坐着的冷名龙显然是还没弄清楚状况,只是有些战战兢兢地望向突然神情阴冷的隽王。大脑不住地努力回想着自己刚刚是哪一句话说错了。
立即两名黑衣侍卫进来拱手听令,“将本王对面这人的舌头割了!”乌云柏隽神色冰冷道。
“隽王?”冷名龙脸色大变,不解地望向隽王,两名黑衣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挟住他的双臂。
“自以为聪明!本王只想告诉你,知道的太多倒没什么,只是若说得太多却是一样好处都没有。给本王拉出去!”他冷冷道,边端起酒壶凑近唇边,仰头喝下一口。
不管冷名龙如何地错愕不明,仍是被侍卫强行拖出去割下了半截舌头,然后关进密室。乌云柏隽神色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自顾自地重新拿过一只酒杯来自酌自饮起来。
独酌至傍晚,黑风一身风尘地匆匆进到大殿,见隽王已然微熏。
“王爷!”黑风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说吧!”乌云柏隽微眯了半醉的眸子,一脸淡漠地望向黑风。
“明日午日,国君处斩,挂在城楼上示众三日。”黑风语气沉重而低沉。
“知道了!你坐下陪本国君再饮上几杯吧!”
“是!”黑风低低应了一声,起身坐至乌云柏隽一侧,先将乌云柏隽面前的酒杯倒满,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连干了两杯,黑风终是忍不住沉沉道,“王爷!黑风想知道,王爷明日有何打算?难道、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国君他挂在城楼上示众三日?”
“黑风!这些天,你受累了!此时不说别的,你只管陪着本王喝酒。不过,本王可以略略地说与你,本王早就有了万全之策,你只管放下所有的顾虑,来,喝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