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巷子深处的小院门前,马车骤然而停,王随从车辕上一跃而下,他迅速跑到车身后,利落地打开车厢,待车上坐的澄雪与小玉主仆稳稳下了车,他便又走至车辕边上,在马背上狠击一掌,那马儿受惊,低低嘶鸣一声,狂奔而去。
他引着澄雪与小玉走近近旁的院门前叩了几下,很快门“吱!”的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老妇人一见王随,眼眶顿时红了。
“娘!”王随轻唤了一声,忙闪身进门,澄雪与小玉也赶紧进入院内,王随回手将门关合闩紧。
“随儿,原来你还活着……”激动之余,老妇人只顾着不停地拭着眼角。
“娘,后面有追兵,咱们进屋再讲。”王随挽了老人,抬眼示意澄雪与小玉一起朝堂屋内走去。
窄窄的小院与屋落皆是破旧,不过倒是打扫的十分干净。
王随引着澄雪与小玉进入堂屋,又立即将堂屋的门关好上闩。
“王管家,这竟是你家?”澄雪打量着简陋的小屋,问王随道。
“是的,夫人!那些追兵一时半会儿寻不到这里,夫人请坐,王随去倒杯茶来。”王随恭谨答道。
见王随母亲正不停地打量自己与小玉,澄雪忙低身行了个礼,“澄雪见过老夫人!”
“这两位姑娘生的可真好看,随儿,她们是随儿的什么人么……?”老夫人看向儿子不由激动问道。
王随提了茶壶放到桌案上,见母亲有些误解,忙解释道:“娘,她们可不是普通的人,是随儿的主子。数月前,随儿差一点就被离族人给杀了,是盛元帅在他们的刀下救了孩儿,还让孩儿留在宜城城守府内当了管家,这两位是盛元帅的家眷。不瞒娘亲,她们被平西军中的叛将挟进了离水城,想让离族人拿夫人做人质要挟盛元帅停止攻城。所以,一进城,随儿便趁他们不备,带夫人逃进了民巷中。”
“原来如此,竟是盛元帅的夫人来到咱家,老婆子拜见元帅夫人!”老人家一听完儿子的话,慌忙下跪,澄雪却不等她完全跪下,便扶住老妇人道,“大娘,快不必多礼,澄雪还要感谢您与儿子王随呢!若不是王管家,澄雪可就要落入离族人的手中了。”
老妇人站起来,看向儿子道,“随儿,你做的对,千万不能让夫人当了人质,那样的话,平西军可就会吃败仗,咱们寄居在此的老百姓更是没有指望了。”
“是,随儿听娘的话,对了,娘,你身体还好么?”王随这才望着面色苍老的母亲眼中不由地含满了热泪。
“娘很好,娘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随儿了,旁人都讲,离族人吃了败仗,娘的随儿定是没命了,娘心中一直存着念想,才强撑着活到现在,没想到,竟真的盼到了娘的随儿回来!”老人抚摸着王随的脸,又不禁用衣袖拭泪,突然欣慰地露出一丝笑容,道:“随儿,既然是盛元帅救了你,咱们就当知恩图报,一定不能让夫人落到敌人手中。”
王随不住地点头,这才擦了泪,为澄雪与小玉倒茶。
澄雪又与王随母子聊了一会,她才终于明白,原来,王随母子原先虽是住在离水,却并不是离族人,只是从父辈时就寄居在离水城,经常受当地人欺负,离国君号令征兵时,王随便被强征了去当了宜城一名守城的兵士,不得已留下老母亲一人在这小院中苦苦渡日。
数月前他随离族的大军驻扎在宜城中,在与平西大军对战中离族人惨败。最后守城的将领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兵士逃入一处绝谷,却誓死不降,盛云烁带着大军逼近,那将领便命全体余部在谷中自尽,王随因挂念老母不肯自尽,那守城将领大怒举刀要杀了他,是盛元帅在危急关头,一箭射杀了那名将领,救下了王随,王随带着剩下的兵士降了平西军。
他因熟知当地情形,便一直跟在盛元帅身边,时间长了,盛云烁见他聪明机灵又老实忠诚,才让他在城守府当了管家,不用再上战场,并答应他等打败离族人,让他与母亲团聚。
因此,他在城守府中尽心尽力做事,这次护送王妃去三坡寨他更是不放心别人护送,自己亲当马夫带路护送王妃,没想到却遇到了聂子杰叛变的事,阴差阳错地回到离水城见到了多日未见的老母亲。
他家就住在离水城东城门不远处,对从小生活的这片地方十分熟悉,便借着自家周围密布交错的巷子,想出了摆脱聂子杰的好办法。
澄雪明白这一切,便不由又谢过王随。
“夫人不必客气,若不是盛元帅,王随这条命早就没了,还怎么能有见到母亲的这一天。”王随恳切道,老妇人亦是赞许地朝儿子点点头。
“娘!”王随这时心疼的将他娘抱住,道,“娘,随儿不能留下来陪娘亲,家里怕不能久留,他们找不到夫人必会挨家挨户的搜寻,或早或晚一定会搜到家里的,王随必须想办法尽早送夫人离开。”
“娘明白,今日能见到随儿一面,娘心中已经知足了,随儿做的是一件大事,等盛元帅打败了离族人,娘又会跟随儿见面了,到那时,娘就能与随儿再也不分开了。”老妇人摸着王随的头道。
老妇人深明大义,让澄雪感动不已。
“娘,等盛元帅攻进城中,随儿一定快些回到娘的身边。随儿答应你,从此再不与娘亲分开,随儿要为娘亲养老送终。”王随含了泪道。
澄雪在一旁不由动容,小玉竟忍不住抹起泪来,道:“王随哥哥,一定会有那一天的,说不定。用不了几日,你便与你娘又见面了。”
“恩!”王随对小玉点点头,这才强忍了泪。
王随在家里找了几套他之前的旧衣服,要澄雪与小玉化妆成男人,王随本来身材就不高大,澄雪与小玉穿上王随的衣物亦是合身,三人很快便准备停当,王随母亲将家中所有的干粮全让王随带在了身上。告别了王随母亲,三人便出了堂屋朝院门而去。出院门前,王随从墙上拿下一把落满了灰尘的弓,又将旁边的满满一皮袋箭背在身后。
出了院门,进入巷中,王随小心地走在前面,领着澄雪与小玉不断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好在,百姓们都收到了战争即将爆发的消息,几乎是家家闭户,巷子里到处都空无一人。
在一处巷口,王随刚要带着澄雪与小玉准备进入,便远远从巷子里传来几声呼喝,那声音像是从一处院中传来,王随眼尖,见巷子里不远处一处院门前守着两名抱着刀的兵士。忙一转身从巷子里闪身出来 ,幸好他身姿敏捷,没被士兵发现。
三人只得又沿着原来的巷子往前走了几十米远,又到一处巷口,王随回身使个眼色,三人便进了巷子,这巷子的右侧正好是刚刚传出呼喝之声的院子的后围墙,此时,里面的声音愈加听得清晰。
“给我搜,仔细的搜!”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大声厉喝,不断有噪杂的声音从院中传出。
果然是那聂子杰找不到澄雪他们,便由一队离族兵引着正挨家挨户地搜寻。
“走!”见澄雪正听着院内的动静,王随便低低唤了一声,三人忙穿过巷子远去。又穿过了不知多少条巷子,亦是躲过了另几拔正搜索的离族人。三人总算出了那片民居,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一路朝西南方向而去。
不久,王随带着两人来到了处于城中的一条大河边,三人沿着河岸在枯黄的芦苇丛掩护下继续前行。
“王随,这河便是离水河么?”澄雪问。
“是的,夫人,咱们一路往西,从离水城的西门出去,那里是通往离族人自己的离谷城,戒备最松懈,咱们走快些,正好在城门关闭前能出了城门,出了城再想办法从城外绕回南门,盛元帅必会在南门不远处驻扎了大兵,咱们就去那儿找盛元帅。”
“恩,王随,盛元帅说的果然没错,你聪明,想事周到,谢谢你,若不是你,澄雪与小玉此时早成了离族人的阶下囚。”澄雪由衷道。
“娘娘快不要这样说,是盛元帅对王随好,王随正找不到机会报答元帅。”王随谦和地笑道,见天色已过了正午,便道,“夫人,走了这么久,您一定累了,咱们坐下来吃些干粮歇会再继续赶路吧!”
“不用歇,我还能走,你将干粮每人发一些,咱们可以边走边吃,好早点到西门。”澄雪道。
“好。”王随答应了,忙从身上解下装水与食物的袋子来,三人分了,仍旧不停赶路。
一直沿着河岸走,直至快近傍晚时,三人终于远远见到离水城西高高的城楼与巍峨延伸远去的城墙。
王随让澄雪与小玉留在岸边的芦苇荡中,只身前去城边打探,不久后便神色匆匆回来对两人道,“离水城各处均已接到了元帅夫人逃走的信息,连西门处也已戒备森严,王随本想着西门会与平日差不多,进出的百姓可以从城楼下的河面上通行,此时全城明令,百姓只能自城门通过,冰面上已经戒严了。”
“那怎么办?王随,就没有其它出城之路了么?”澄雪蹙了眉心问。
王随亦是脸色忧愁,望着澄雪摇摇头,略为沉思,王随又看向澄雪道,“夫人,要不咱们在城内再躲两日,等盛元帅攻进城来,咱们再去找他。”
“那怎么行?盛元帅寻不到我,他哪还会全力攻城?若是离族人放出将元帅夫人挟持的假消息,盛元帅并不知我们已经出逃,便是有所忌惮,这攻城大计一拖下去,可就留给了敌人防御与反击的时机了。”澄雪深锁了眉心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