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易小白混迹市井。没有人见过他说话，因此他被人称为小黑哑巴。小黑的名字自是因为柳勇整日这样叫他，久而久之周遭的人便和他一样称呼了。

“小黑，你今天讨了几枚灵石？”一老头蹒跚的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易小白看着他，身旁散落了一地灵石。

老头吃力的蹲下来，替他拾起一枚枚灵石，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小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在这里的时间还很长，今日小勇又给我们带了很多灵液，还有村里人高兴，你也进来吧......”

易小白喜欢听他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越小越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把灵石包好，堆在他身旁道：“今日月圆，村里人喜欢热闹，会做些河灯。看到那条河吗？听说在那边放灯，天神就能看见，说不定小黑你命好，有天神的命，就能去九重天了......记得要来，都在河边哩......”

老头蹲久了，站起来都有些困难，扶着墙缓慢的站起来，还不忘叮嘱易小白晚上去河边看灯。

一中年男子呼唤着：“李老头，莫管小黑了，快来......这灯还是你制的比较好。”

入夜，又过了一载，易小白已经忘了初衷，浑浑噩噩又一秋。他体内的那道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在云寒消散时，他能出现易小白也不至于痛苦至此。

李老头所说的河叫通天河，他见过。李老头口中所说的每一件事情，他都亲眼见过。或悲或喜，或哭或笑，他见过很多人，比任何时候都多，他以乞丐的眼光看待每一个路人。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

通天河从何处来，流向何处没有人知道。但知道的是途径四域，应该说，四域就是通天河中的四个岛屿。易小白他们所在的地方，被他们称为无用。虽然地域宽广，却很是无用，贫瘠的很，而这种地方在这里数不胜数。

在一处无用岸边挤满了修士，有来看河灯的，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约会的......他们乞丐的位置很好，因为没有人会去和一群乞丐争抢位置。

通天河上已经放满了河灯，有些人白日就在放灯，如此河面已经漂浮很多了，更早的一些被河水带走了。

李老头问道：“小勇，怎么没看见小黑。”

柳勇道：“莫理他，他几次都不来，理他作甚……听闻今日有域主送福，要是被挑中，咱也离开这里了。”

李老头观望了片刻，确定没有见到易小白，被他们搀扶着离开了。

占据了位置，便开始期待四域域主每个月圆送福。有灵石有灵液，甚至有突破丹。这次更甚，还有入域的名额，但并不是所有‘无用’都能惠及。

“上次没有轮到我们这里，这次该有了吧？”

“就是就是，要不然白白做了这么多灯。”

“别让那些臭乞丐抢了彩头，必要时候……”那人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

月光洒下，易小白靠在墙角，面对着空荡

的街巷，他再次望向高白门。透过那一层层云雾，他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也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两人隔空对视，他没有退缩，那双眼睛亦没有。

许久，被一道电光打破了氛围。一人端坐莲花之上，从他头顶飘过。便听到岸边发出叹息之声：“又错过了……”

“要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啊？每次都不选这里，搞什么！”

“早知道坐船去对面了，听说绛域在那边花了大手笔。”

待所有域主回归本域，他们也都在河边散了，这里的修士一个灵石都没有得到，就只能等下一个月了。

一乞丐率先归来：“小黑你没去是对的，看看我们被揍了好几次，啥也没有捞到。”

接着更多的乞丐都回到了破草屋内，羡慕着那边的修士。柳勇迟迟未归，也许是路上耽搁了。

易小白身为乞丐最大的好处就是，挨一顿打什么都能有。还有一点便是，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很多事情。他从来不开口说话，所以知道的比别人更多。

他知道，四域中都有一个修罗场，那里堆满了尸体，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都有。也知道四域中修为最高的人是谁，修炼的什么术法，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都知晓。

东域蓬莱。域主张翎儿水系术法，招了一个懦夫丈夫逄柏似五十岁，全域不听他令，只道他是入赘之人无地位。殊不知他本是一神童，因得老域主喜爱，早已修成真身，是以无人见过他容貌。张翎儿能坐稳域主之位，有一大半是他的功劳。

南域异绛。此域修木系术法，可通天地，招灵引魄。甚至有传言说他们那域是连通天和小界的通道，只要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便能随意出入三界。

西域魔域。所有高修士聚集之地，离高白门最近的地方，运气好的话，还能听见天神说话。也是最凶残的地域，被其他修士称为魔域。它曾经叫什么已经不知道了，也没有人在意了。域主最喜折磨修士，越痛苦他越欢喜。魔域就是最大的修罗场。

北域莲花。只有女修，从不让任何男修驻足。传闻此域修士，皆是从莲花中诞生，所以称为莲花域，整个岛屿也呈莲花相，常年布下结界。妄图闯入，格杀勿论。是以她们最为神秘，知道的人也少。

无用。所有被其他三域逐出的修士，或是像易小白一样从其他小界中冲出来的修士。除了四域外，所有地界都属于无用。无用之地到处都是修士，没有目的没有希望，又舍不得死的修士。

除了无用外，还有两地，一地是通天河一地是各个小界的入口。而蛮荒霸占在西域和一处无用界中，连通着西域和无用，不需要搭乘船只。

顺道一提，想要过通天河只有靠每个渡口专用的船只。任何修士想要飞跃，却是很难。曾也有许多修士不信，飞到一半便落入河中尸骨无存，从此再也无人敢飞跃通天河。

所以此地是有死亡，只要跳入这通天河中便会死亡。

“疯了疯了……有人疯了……跳通天河了

。”

“谁啊！谁？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回报那人道：“没看清，就看他飞上天，就坠进通天河中了，看样子像是魔域的修士。”

一人回道：“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魔域修士跳通天河算是好的死法了，要是被域主炼了，那才要死不活，不如跳通天河来的快。”

又一人道：“大惊小怪！你要是不想活，你也去跳！”

对于方才他们所见坠入河中，已经不再引起他人注意了。转而又开始讨论刚才谁拿到的东西多和好。

夜深人静之时。瘫在墙角的易小白突然睁开眼睛，望向通天河的方向，只眨眼间便见他到了岸边。

夜里的通天河格外的平静，河水不似白日那样浑浊，像是沉淀下来的泥水，一半清一半浊。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深深的被吸住，半个身子已经从岸边探下。他看见水下有无数的白骨，还有污泥，又看见水面上自己的脸庞，一时鬼迷了心窍。

就在他快要掉入河中时，被一人从后面拽住：“小黑，你做什么！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想要寻死？”

易小白听出了是柳勇的声音，他拼命的想要往上挣扎，但越挣扎就越陷得深。并不是他想要跳河，而是被河所拉扯了。

“快来人……快来啊！！！”柳勇大声呼救。

周围的人被他声音惊醒，立马上前拽住他，五六人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易小白从河中拉起。

一人喘着粗气：“小黑你别想不开啊，李老头、勇哥和我们对你也不差，你没必要寻死觅活的。”

“是啊，大不了以后，别人赏你的灵石我们不要了……”

柳勇终于缓过气来：“对啊小黑，以前是我们做的不好，不该抢你的灵石灵液，但自从你加入全息帮，我们也没有抢你的了，别想不开啊……你这一跳，神仙也难救你。”

“就是就是，这通天河水别的本事没有，杀人的本事倒是一流。好了好了，回去睡觉吧。”

易小白方才半个身子探入水中，他感觉到自己灵力突飞猛进，但又有一股其他的力量不允许他离开，他在水中拼命挣扎着，他看见了很多死去的灵。有他见过的人，也有他没有见过的人。

柳勇把他背回破屋。他能听见所有人说话，也感觉到其他人触碰，但就是睁不开眼睛。方才他看见的灵，让他知道了通天河的秘密。

死亡的人，死亡的灵……原来都在这里。

他们所谓的通天河就是他很早很早以前想要找的地方——四荒之源。这条河全是灵力汇集而成，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引住，贪念让人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想要更多。

他在破屋中，足足沉睡了七日，才勉强能睁开眼睛。他感觉体内消失的灵力，竟然都回来了。因炼了寻影宗秘术，在他沉睡的日子，灵力便在滋生。

在清醒一瞬间，他散出修为，察觉周遭无人，松了口气，随后又掩藏了起来，把自己当成一个毫无用处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