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王留引定伙乔男女,胡踢噔吹笛擂鼓。见一颩人马到庄门,匹头里几面旗舒: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一面旗狗生双翅,一面旗蛇缠胡芦。 红漆了叉,银铮了斧。甜瓜苦瓜黄金镀。明晃晃马蹬枪尖上挑,白雪雪鹅毛扇上铺。这几个乔人物,拿着些不曾见的器仗,穿着些大作怪衣服。 辕条上都是马,套顶上不见驴。黄罗伞柄天生曲。车前八个天曹判,车后若干递送夫。更几个多娇女,一般穿着,一样风流。
——《般涉调?哨遍》
话说柳叶儿看了鸡毛信,马上下令:“还愣着干什么?都跟本公主去甲鱼村接驾!”
“呼!”众人齐声答应,仿佛都有了主心骨。
公主柳叶儿骑着长颈鹿率众人整整奔波了一夜,才来到甲鱼村海滨,雷声更是惊天动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众人无不掩耳缩头。众人怀着无比敬畏的心情走向发出巨大鼾声的神灵,一见武大郎那副尊容都惊呆了。但见他五短身材,瘦黄脸,扫帚眉,斗鸡眼,喇叭鼻、招风耳,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仿佛宇宙150亿年变迁、地球46亿年沧桑都写在他的脸上。众人如见天人,纷纷跪倒磕头。柳叶儿跪在最前面,如此近的闻着带有海草香的男子气味,一颗芳心不禁拍拍乱跳:世上竟有如此富有魅力的男人,酷毙了,帅呆了,与他相比,高仓健、史泰龙、猿人泰山,简直就是奶油小生,女人是愈美愈值钱,男人嘛,《废都》作者曾经说过:“丑到极处就是美到极处。”咦,这个人似乎在哪儿见过,对了,最近一直做一个同样的梦:那梦中要娶她的白马王子就是这副模样,他还告诉她他的名字叫木子白。对,就是他。
云雾,一团团棉花似的白云飘浮在半空中。
湛蓝的天穹离她的头顶很近,柳叶儿踏着棉花似的白云到处闲逛,云下青色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黄色的是稀疏点缀的村庄,绿色的是绕村而过的小河流水,几个彩色跳动的点子是放牧嬉戏的儿童。
遥遥地听到他们在唱着什么,细听原来那是一首童谣:
赤剑墨剑,凶兆神器。
墨剑现身,生灵灭绝;
赤剑现身,颠倒乾坤;
赤墨双现,宇宙毁灭。
柳叶儿听不懂,也不想去琢磨,信步闲逛。蓦见一处宫殿华丽无比,便欣然走了进去,却是一座庵堂。只听得两个****高高地坐在供台上聊天。
一个道:文殊师姐,佛事非常玄妙,有人做了一辈子苦行僧,却始终不能登堂入室,而有的人一瞬间就能大彻大悟,立地成佛。
另一个道:是啊智积师妹。我就遇到这样一件奇事。就是龙女,你晓得的,她是“二十诸天”中第十九天之婆竭罗龙王的女儿,这是夷人的说法,其实就是东海龙王的女儿。这小丫头聪明伶俐,八岁时偶听我在龙宫讲“法华经”,就豁然觉悟,通达佛法,发菩提心,去灵鹫山礼拜佛陀,以龙身成就佛道。
智积道:师姐说笑了。一个八岁的小丫头懂得什么佛法,还能成佛?
文殊道:师妹不信?我让她现身出来让你瞧瞧。
智积道:师姐又说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犯戒了……
文殊用手朝门外一指:嘘——噤声,瞧她来了!
两个菩萨立即恢复了正襟危坐,作雕像状。
柳叶儿吃了一惊,慌忙躲避,但已来不及了,一只脚已过高高的门槛。但一想人家说的似乎是什么龙女,又不是自己,怕她怎的?另一脚也大胆地跨了进去。
柳叶儿跪在紫黄相间的蒲团上,闭目合什,盈盈拜倒,口称恕罪。
拜毕,柳叶儿退后一步,定睛细看只是两尊泥菩萨,并无他人。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先向文殊眨眨眼,又向智积稽稽手。
出庵,远去。
两个菩萨又恢复了真身,智积道:她走了。
文殊道:怎么样?师姐没打诳语吧。
智积道:我才不信呢,随便碰进来一个俗人,你就指鹿为马。她像八岁的娃儿吗?
文殊道:亏你还是个菩萨,她已下凡十天,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今年几岁?
智积道:十八。
云雾,一团团的紫色云雾若有似无,若隐若现。柳叶儿恍惚间又来到一座奇峰,上书灵鹫山三字。那是一个特大寺庙,一个光头胖大和尚身着金黄色袈裟高坐正中,两旁边分列着几十个青布裹身的和尚。长长的门槛外,一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枕着酒囊呼呼大睡。柳叶儿走进去时,那胖大和尚正在教训他的弟子: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赶少年。佛家讲顿悟,就是要突破穷经皓首,临了还不能参透的局限性。这位女施主请走上前来。
柳叶儿不知道会是叫她,故依然呆立一旁看热闹。
胖大和尚有点尴尬,又高声叫道:请廊柱下那位女施主走上前来。
柳叶儿依然未动。
站在旁边的十大弟子之一的,号称“智慧第一”的舍利佛见如此,赶紧上前唤柳叶儿:佛祖叫你哩。
柳叶儿这才醒悟,走到中间,向方面大耳的胖大和尚拜了两拜:“参见佛祖!”
佛祖得意洋洋地指着柳叶儿:“刚才讲的顿悟,这位小龙女得道就是这种情况。”
柳叶儿听得一头雾水。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说的是另一个人叫什么小龙女的,而不是她。看来这个叫佛祖的和尚与刚才庵中的尼姑都把她误认作另一个人了。
佛祖既这么说就由他说去吧,至少对自己没什么坏处,没有必要硬说自己不是,她不能让佛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
舍利佛大约是属于穷经皓首成佛的,对如此快的火箭式成佛,内心很不平衡,他把对佛祖的不满全发泄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汝不久得无上道,是事难信,所以者何女身垢秽,非是法器。云何能得无上菩提?”
柳叶儿听不懂他文诌诌的,讲什么东西。故没有什么反应。
但佛祖听懂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岂能允许下面人如此放肆,便沉下脸来,粗着嗓子道:“他说你这么快能证得佛法,真的难以置信,更何况女人身体很脏,根本没有资格成佛。”
柳叶儿见有人如此侮辱自己(虽然人家骂的是龙女,但大家同是女人,感同身受),怒不可遏,正要反唇相讥,忽见门口那乞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却是一位酷毙帅呆少年,他从破衣洞里拿出一颗价值三千大世界的宝珠,献给佛祖,佛祖笑咪咪地接了宝珠。乞丐问舍利佛:“佛祖接宝珠快不快?” 舍利佛回答说:“快极了!”乞丐笑道:“我可以告诉你,同样的道理:成佛也是这么快。”
众和尚大笑,柳叶儿感激地望了乞丐一眼,乞丐也正好望向她,这一望不要紧,两个人目光纠缠一起,久久不肯松开,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佛祖大喜,要重赏乞丐。
“在下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乞丐说完就化作一只长颈鹿,乘风归去。舍利佛恼羞成怒,化作一只白眼狼紧追不舍。柳叶儿担心乞丐的安危,踏云飞上灵鹫山,鹿和狼已渐行渐远,缩小成一个点,最终连点也消失了。
佛祖摇晃着大脑袋,叹息道:“阿弥陀佛!这世界真是疯狂!”
云雾,一团团乌鸦羽毛似的黑云在翻腾。
一望无际美丽的绿草地一直向天边延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只飘逸的长颈鹿,在不停地狂奔、狂奔、狂奔……一只凶恶的白眼狼在不停地猛追、猛追、猛追……
这时,一只花面狐狸在远方出现了,她带着长颈鹿向一处原始森林跑去。白眼狼马上明白了花面狐狸的意图,只要长颈鹿钻进迷宫似的丛林,就很难追踪。必须将其消灭在森林之外。白眼狼加快了速度。
快接近丛林的地方有一不显眼的沼泽地,生长着一大蓬莲花。狐狸与长颈鹿相视一笑,长颈鹿一跃而起,越过莲花向丛林疾行。狐狸则隐入了莲花丛中。白眼狼顾不得理睬狡猾的狐狸,他只能盯紧自己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标长颈鹿。快,再快,再加快。只要踏过莲花就能抓住这只多嘴的鹿了。他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蓬莲花,不料那莲花却无所依托,白眼狼眼前一黑,掉到无边的黑暗中去了,当他意识到掉入猎人的陷阱已太迟了。一个断臂猎人跑过来,不停地抛大石块,很快将白眼狼砸死了。
猎人兴奋地大叫:“哈哈,恶狼死了,阿紫,阿紫姑娘,咦,人呢?”猎人背起死狼,落寞地向远处的山村走去。
一个天姿国色的美女从莲花底下钻出来,她的眼中燃烧着火,那是一种叫爱的火焰!
“子白!”
这声轻唤穿越了茂密的丛林,轻轻地落到乞丐的心里!
那是荡人心魄的呼唤,乞丐的神志迷离了,他慢慢地从丛林中走出来,不由自主地向莲花走去。
“阿紫,我来了!”
乞丐有力的手紧紧地揽住阿紫的腰!阿紫沉醉在他充满了豪放飘逸的气息里。
“谢谢……是你救了我……”此刻他心中无限的感激、无比的缠绵。
“子白——”
阿紫热泪盈眶,瓜子脸梨花带雨,将红唇递了上来,风情毕露。
“阿紫!”
乞丐犹豫了一瞬,但他的唇还是落了下来,紧紧地压在阿紫热热的唇上。
阿紫闭上了双眼!乞丐揽在腰间的手更加用力了。阿紫的整个娇躯都紧贴在他胸前。
乞丐的吻越来越缠绵,力道越来越猛烈!阿紫面色通红,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突然,乞丐猛地睁开眼睛,他越过阿紫的肩头看到了丛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虽然在灵鹫山那个寺庙只有一眼,但却刻骨铭心。只有她在自己的眼中才是国色天香,才是倾国顷城,才是美艳无双!
他放开阿紫的身子,向影子方向扑去!
“子白,你——”阿紫拦住去路,声音里有惊愕,更有羞怒!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该知道,我俩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的感情经历了多少风风雨,你——你却——”
阿紫手指着乞丐的鼻尖,语音激烈中带着无限的忧怨。
“阿紫,你听我说!我与你只是兄妹之情,我与龙女才是一见钟情。”
“难道我们多年的交情居然不如一个陌生人吗,子白?”
阿紫的声音无限凄凉!
乞丐狠狠心道:“是的。”
“我阿紫看错你了。你是一个薄情负义之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阿紫恨恨地走了。
七色阳光照在原野上,彩蝶在翩翩起舞。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看了多少个世纪……还是看不够。
“你叫子白?这名字真好听,她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找我?”柳叶儿柔声问。
“感情这事无法解释,我就是爱你,我要娶你,这是你爹的意思,也是天意!”
“真是花言巧语,你爱我就爱我,扯我爹干嘛?哈也!你不是鹿吗,让我骑上好不好!”
乞丐化作长颈鹿,柳叶儿骑上去,扶着鹿角,得意地奔向绿色的远方……
就在柳叶儿陷入痴情艳想之时,雷声戞然而止,一切风平浪静。武大郎从昏睡中悠悠醒来,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正照在他那流着口水的蛤蟆嘴上。武大郎伸了个懒腰,摸了摸沾满眼屎的绿豆眼,睁开一瞧,不觉吃了一惊:面前金色的沙摊上竟跪满了岛国的臣民,全穿着白衣服,既像一团团待弹的棉絮,又像一朵朵漂泊的白云,更象一头头迷途的羔羊。
“呼!”石笋一见武大郎似乎面有不悦之色,慌忙三跪九叩,口称:“大王,臣等接驾来迟,罪该万死,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哪敢怠慢,也跟着三跪九叩,三呼万岁。
武大郎忙朝身后看:没人?看来自己被当作什么“吾王”了,不仅暗暗纳罕:莫非俺武大郎时来运转了。但他又一想:不能呀!天上哪会掉馅饼?俺是个老实人,要实话实说,想到这里,他起身站起,胡乱拍打自己身上的海藻烂泥,忙弯腰搀起石笋,又招呼众人:“诸位快快请起,俺只是一个卖大饼的,你们一定认错人了。”
“呼?大饼?”众人面面相觑,“大饼是个什么东西?”
武大郎一时找不到确切的比喻,便信手一指光芒四射的朝阳:“喏,就像那玩艺儿。”
众人对武大郎更崇拜了:瞧,像太阳那样圣物都能轻描淡写地买卖,我们的大王一定是腾云驾雾、饮食烟霞的神仙下凡。
“所以,”武大郎诚恳地表示,“俺不是贵国王。”
众人都以为武大郎不屑做这个小小瀛洲之君,不禁惶恐万分: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走,没有头儿管着我们,我们可怎么活呀?说不定连吃饭都不知道是用嘴巴还是用鼻子好了。柳叶儿更是芳心大恸,声泪俱下:“呼!子白哥哥,臣妾是柳叶儿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武大郎听得一头雾水:“俺不是子什么白,小姑娘,你们认错人了,快回去吧,啊?”
柳叶儿见梦中情人在现实生活中居然不肯相认,哭得更伤心了:“您倘不答应做我们的一国之主,我们全体臣民将跪死在您老人家的面前。”
武大郎是个善良人,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暗忖:这国王不当看来是不行的了,俗话说的皇帝轮流坐今天到我家难道在俺身上应验了?这怎么可能?但眼下这情势也不容自己推辞呀,只得点头答应:“既蒙众位如此抬爱,那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大王!”众人大喜,一时欢声雷动,响彻云霄。
武大郎坦白道:“只是俺虽做了你们大王,但确实不通政务,这如何是好?”石笋撇撇嘴道:“呼!在我们这里当官的,有几个是有真本领的干实事的?您只要挂个名就行了。”
正是:小人得志寻常事,徒有虚名实在多。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