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乍见到她,激动欢喜。
朦胧黑暗中,他直接抱了她转到了转围屏床后,免得说话时被外间守夜的婢女听到。
然而他只顾着紧抱着她,根本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话。
床后有马桶水盆,好在入夜后还没有用过。
几年不见,已经有些陌生,季青辰微微有些羞意,却也是欢喜得暂时顾不上这些。
灯笼红光从格窗外隐约照入,仿佛从天顶漏下一缕阳光。
他和她躲在了小角落里,额头碰着额头,脸挨着脸。
他摸了摸她背上的单衣,叹了口气,到底没把她压在了冰凉的墙上重重亲吻。
他看到了她眼中没办法掩藏的情意与羞涩。
“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他在她耳边低问着,带着些不确定。
“嗯……”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格窗外屋檐下有两只灯笼,那是她让婢女们挂上去的。
这个院子也是她被押回来时,向王世强要的。
以前楼云守楚州城时,她被接到这军衙后宅里住了不少日子。
她本来住正房,有一阵子就会住到了这座小院。
只因为那阵子他很少回来,偶尔回来她又睡了。
她在逛园子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院子。
这处内室的格窗可以遥遥地看到前衙的书房。
深夜,在层层的树枝墙洞之间,她可以看到他的书房有没有熄灯,而他也能看到她的屋子格窗下挂起的灯笼。、
那灯笼就是在表示,她思念他。
“我前天回来,去了王世强的前衙书房和几位大人议事,就突然看到了这里的灯笼。”
他抚着她的一头及腰长发,因为担心她着凉,听着外间的婢女睡熟了,他抱了她回到围屏床上。
他们一起藏进了锦被之中。
他本来还模糊记得她是别人的妻室。
然面她紧紧地抱着他,他能感觉到她落泪在他胸-前的湿意,他心里酸甜难当。
“青娘,你心里……你心里……”
他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
他想问她是不是心里还有他,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但他不敢问。
有了那个答案,他也许就没办法这样明知不应该却还是撕解着她的衣裳,想要和她肌肤相亲。
也许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季青辰本来就是存了万一的希望,把灯笼挂了起来。
等了近一个月没有动静,她其实已经觉得楼云没逃出来,或者他不愿意来看她一眼了。
她得自己想办法逃出王世强的软禁。
现在他突然出现,她也只愿意想着眼前的这个人。
衣裳和锦被一起被踢到了床角,楼云的声音暗哑,在她耳际低喃着她的名字。
她紧-搂着他的脖子,咬住了他的肩。
……
“王世强故意把你藏着,谁都不知道你还在楚州城里。”
四更天,楼云穿衣离去的时候,在她耳边温存低语,
“明天我准备好,后天晚上我来接你,我带着你回徐州城去。二郎也在那边。”
她一听他的话,就知道他带了徐州败军来到了这里,还要回去镇守。
她摇了摇头,只从枕箱里翻出自己的虢国夫人官印,递给了他,轻声道:
“你帮我拿着。”
外间婢女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她想了想,从他腰间解了他刚束上去的犀头双层锦腰带,“借我用一用,我出了这宅子就还给你。”
“……”
楼云凝神看她。
她乌发及腰,半披着雪罗寝衣,他的腰带在她腰间帖身缠了两圈,更显得不盈一握。
她面上的嫣红还未消退,在窗外暗红光影里果然妩媚动人。
他伸手把她揽到了怀里。
“我们不再提以前的事好不好?”
他看出她的眼神冷静了下来,不是刚才乍见他时那样的狂乱心喜。
但她刚才没拒绝那一场情事,就是她没有忘记他。
她果然在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
“还有,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要和王世强一样,我不是想把你偷偷带出去,然后带到徐州藏起来。你安静等着我后天晚上来接你就好。”
他耐心解释着。
他在这院子外面藏着时什么都看到了。
他看到院子外面被甲兵严密看守。
不是他楼云这样熟悉地形,根本没有人能如此轻易进了她的房间。
她就算是死在这里了,王世强也只会说是一个民妇,而不是一品的国夫人。
“我一来楚州,就听说了王世强在后宅里有个极宠的新妾。是半路上救回来的民妇。他每天必要回后宅去陪她。我当时就起了疑心。”
他绝不相信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大宋境内出了事。
他早就得了消息:
季青辰没回临安城,她出了楚州城就一直不见人影了。
所以他一看到灯笼,今晚就冒着风险潜入后宅打探。
“后天晚上我们一离开楚州城,我马上就写信去给贾大人好不好?”
“……你写信给他说什么呢?”
听他这样说,她也叹了口气,接口问着。
他要请贾似道把妻子让给他楼云?
贾似道要么不用答应,要么就在重伤里气死。
“我们俩,就这样了吧……”
她缓缓摇了头。
“什么叫就这样?”
楼云忍耐着,盯着她想和她把说清,“你别说你喜欢贾似道。我不信他对你真好。他
府里那些妾是怎么回事?”
他也没提王世强刚才一身官服地进来,呆了半个时辰出去。
出去时他不仅官帽摘了,披风下还早换了一身寝衣。
他晚上歇在了官伎屋子里,明天大清早还要到她房里来穿官服。
“青娘,你就真的那样恨我了?”
她恨到要另嫁他人,才觉得报复了他楼云?
“……并没有。”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因为……因为我和贾似道成婚前,你去明州城办迁族的事情……”
楼云微怔,连忙道:
“我是去了明州,但我除了带几房族人去江西,我从没有见过王夫人。”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但她当初成婚时没哭没闹,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了她。
“……你见不见不要紧。可你离开前还来和我说,听说纪府的叠春居置了新画舫,你去看看成色如何。如果好就带我去……”
结果,她夜夜都在做梦。
“我连着十二晚都梦到你和楼鸾佩一起在叠春居游湖时,我就知道我们不成了。”
而那个时候,唯一能让她忘记恶梦的只有贾似道。
他天天送来的礼物,还有她故意不收时,他追到眼前来的急切殷勤。
明知道这殷勤里只有三分真,她也愿意看着他和楼云有些相似的眉,他的眼,看着他试探走近了在她跟前柔声地哄着他。
从她眼里,她能读出来的不是爱意,而是:
这个女人对他太有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推到王世强那边去。
“他……”
她想对楼云说一句,贾似道对她不错。
那怕他知道她和楼云今晚有了这一回,他也绝不会闹出个大怒冲出贾府,到外室那里过夜的事。
他知道她喜欢天天看到他,她就图这个才嫁给他。
只要他上朝下朝,办公理事后一定回家,那怕能叫她能看个背影,他要纳一百个妾她都能替他安排得妥妥贴贴。
然而看着黑暗里楼云漆黑的眼,她知道没必要说出来,这些话只要她心里明白就好。
“你放心,我并不记恨以前的事,我就是想安静过过日子。”
“……”
楼云看着她,只能把她的头压在了自己怀里,“这又成什么样子呢?要是回了京城,我到哪里去见你?就算是见了你……”
他抱紧了她,心里苦涩,几乎也要落泪。
就算是见了她,守着她,却还是要害怕她随时离开,去寻贾似道……
“对不住……”
他终于也明白了,她心里有他却没办法原谅他的原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