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糊涂了?”
谢七娘子反倒有话小声说着,笑道:“
“也不知道你走的是什么大运。眼看着你去不了金阁寺,她们正嘲笑你佛梦的牛皮吹破。没料到陈文昌还真不是个寻常人。他那边由孙昭作媒,眼看着和书院一位老训导的女儿订亲了——”
“不是四月里就要成亲吗?”
季青辰倒也觉得这是这一门好亲事,
“得了。这亲事没成。你没看到她们都给你送贴子过来了?陈文昌如今在士林里的名声虽然好。但女眷里多是的人说他不讲人情呢。”
听着谢七娘子把内情一说,她这才明白。
经了陈文昌二次退亲的事,京城的书香宦族们发现,她季氏退亲两次当然有错,但奇葩总是成对出现的。
有她这样不通礼的夷女,就有陈文昌那样不讲人情的士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陈文昌现在在京城里名气大,他辞了两次官,在士林清流里的名声好得不得了。哪怕他不讲人情呢,照旧多的是京城书香人家要和他结亲的。人家说那是名士风骨。”
于是,京城的书香宦眷们觉得:
同样都是退了两次亲,她们也可以试着接受季氏的。
“你这回和楼大人订亲,不是就挺讲究贞节礼数的?你陪着他在楚州守城。可是从没有劝他投降。皇后升你为郡夫人时,已经在制令里写得一清二楚了。她们自然愿意试着和你交往一二。”
“……”
季青辰微微心虚,她不是没想劝过假投降。
但楼云压根就不会听。
她这边正聊着天,门外劳四娘一叠声来报喜,说是唐坊的海船已经到了太仓。
这一回又送来了六百户的坊民。
太仓离着京城并不远,不过是一两日的船程就可以到。
季青辰既然有了谢府借给她的老练养娘办亲事,她暂时离开三四日完全不是问题。
她和谢七一商量,准备第二日就坐了船直接去太仓。
不过她想起陈文昌也在太仓,心思一转,当即就差了人去甜水巷里的楼府报信。
‘等楼大人从宫里回来了。让楼叶问问他,我明日去太仓接坊民,问大人有没有闲功夫一块儿过去。”
虽说在山阳城里谈好了条件:
她以后谈生意见外男时,楼云不许多管。
但那也就是一时的说嘴。
楼云那样的小心眼,喜欢吃醋发脾气,他是绝忍不了的。
但她要是不这样胡搅蛮缠一回,先拿住了以后的把柄,她心里就是不痛快。
在山阳城时,她也想过死在这里太亏了。
好不容易回大宋,没被蒙古人宰了,反倒被金人宰了,这太对不起她重生一回了。
她为这事还和王世强吵了好几回。
……
楼云在涌金门外的洗尘宴上,就听陈洪说了陈文昌的这回事。
洗尘宴设在了城门外青柳亭。
谢宰相带着十几位亲近的官员一起为他洗尘贺功。
宴席过半,宫中恰时来了旨意。
官家赐了披红的御酒、御马,召他骑御马进城,入宫晋见。
同行的官员们都是谢氏的朋党,也就是楼云的朋党。
前两月楼云在楚州弹劾茶商韩家的后台时,他们都是一起出了力的。
如今见得有旨意,他们高兴又羡慕地恭贺楼云尽忠守节,圣眷日隆。
撤席回城时,只有同来的陈洪完全就是哭丧着一副脸。
他在马背上苦叹着,陈文昌的婚事让他根本没办法和陈家二房里交代。
“大人,肖氏也是个孝女,他父亲孤老一人,年纪也有五六十,怎么能没有子女在面前侍奉?听了我侄儿在订亲时说的要求,肖氏自然左右为难。
陈文昌没别的要求,就是要求成亲后,妻室要远去泉州城代他为母亲侍疾。
“这事情商量着办,也不是不行。她父亲身边可有子侄照应?”
就连季青辰从谢七娘子嘴里听着这要求时,也觉得不算什么。
这年头读书人在外做事做官,妻子在家侍奉公婆是常态。
肖氏说不定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肖家就只有她一个独养女儿。于是这肖氏就悄悄商量着,要租个妾室给父亲。她去泉州城时,父亲也有人照顾。”
“这也算不上错。陈山长事务繁重,虽然是半子也不可能天天照顾岳父。”
楼云完全不明白陈文昌怎么想的。
这肖氏的打算并没有问题。
男人无妻,年纪大找个年轻女子为妾,固然是为了色相,但一半也等于花钱
雇人,图个衣食上有亲近人贴身打理的方便。
“没料到我侄儿一听这事,就不愿意结这门亲了。”
陈洪是深知陈文昌的性情的。
他知道在这侄儿眼里,商人和士人完全不同。
所以这小子在人生大事上压根不听他这叔父的话,父母的嫌贫爱富,他马上就以
离家出走的方式来划清界线。
但陈家大宅各房奢侈纳妾,陈洪行贿替乐清儿赎伎籍之类的事情,他也不以为怪。
他压根不会对不知礼义的商人有多高的道德要求。
士庶之别,本就如此。
季青辰知道楼云不可能来陪她吃晚饭了,就留了谢七娘子在府里说着闲话。
她听到谢七娘子转述这些话,由不得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冷汗。
好在她忍住了,没有向谢七娘子问出一些傻话:
比如,陈文昌是不是对她季青辰也没有多少道德要求?
季青辰认真反省着,她在婚前就递小纸条,闹小脾气,嫌弃他不关心她。
她和他在书院上的各种事情争吵。
陈文昌前两年说不定忍了她无数次了,他心里说不定无数次地在自我安慰着:
她是商女出身,她不懂礼,只能慢慢教。
他不和她计较,一点也不和她计较……
楼云在马背上,突然和季青辰几乎同样想到这一点。
他顿时就泛了酸:
陈文昌这小子用情还挺深嘛。
平常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官家恩赐了他可以马行御街,直到宫城。
楼云翻身下马,牵了马在御街上走着。
御街毕竟是皇帝出行专道,官家让你走你就走?
身为忠臣这是不可能的。
陈洪还想诉苦,却不能和他并行了。
“那肖氏在成亲前,就暗中找了牙婆来,要给父亲挑选租妾。结果这事传
到陈山长耳朵里,他觉得她完全不是书香门第的作派。”
“怎么就不是了……”
季青辰诧异反问,却直接被谢七娘子白眼瞪了过来,道:
“世上哪里有女儿给父亲纳妾的?就算是纳妾,她一个未嫁的女子岂能直接找了牙婆?你不知道王祭酒家的楼夫人,他们家那才是书香大族的规矩。佛、道、牙、媒这些婆子一律不许进门。”
“……”
楼夫人他老公王祭酒还怀疑她私奔呢。
季青辰暗中嘀咕着。
(本章修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