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阿姐,我和她话都没说上三句。”
季辰虎总算不是没长眼。
“我叫人给她送些绸帛和首饰,到她家里去走一走。也就是打发时间和兄弟们玩闹,再说她也没收……”
除了王仲文养官伎被弹劾罢官的事闹得人人皆知,季辰虎也见过本地人家里确实有些大姓或是书香人家规矩严。
就算有租妾婢的事情,一则是为了生子,二则也是要正妻答应点头的。
而他还至于蛮横到觉得钱多、官大,养女人就是天经地义。
他毕竟是跟着季青辰读过佛经认过字,还跟着老武僧学过三年养气之法的。
然而季青辰也十分清楚。
在大宋的普通人家里,男人有余钱租个妾婢并不是丑事。
妾婢是劳动力,不仅能帮妻子干活,还叫左邻右舍知道,这家男人有本事,家资小富。
她其实倒盼着三郎正儿八经地说一句他看上了谁谁谁,再说他和淑卿过不下去。
这事情反倒简单了。
最不好办的就是他在外头的女人不断,家里妻子也不放。
“你现在只能先劝着三郎不要养外室、让他帮里的兄弟少去青楼瓦子。这样的风声太过头了。”
楼云和季青辰的亲事一订,接着的就是要说服她跟着他一起坐海船去青州。
四月佛诞之前,青龙寺里灯会不断。
他直接就在寺里订了精舍,天天请了季家兄妹过来赏佛会。
季辰虎和许淑卿正有了孩子,哪里会来碍他的眼。
季辰虎每回都来,却是坐坐就走。
留在精舍里赏花观灯的人,自然只有季青辰和她身边的妈妈们。
“青娘,过一段日子等王世强从金国回来,楚州就要整兵了。我少不了要三郎的船帮给我搭把手。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女人?等他们在生死场上打了个转。回家有一个老婆和孩子等着,他八成就要改了。”
精舍里摆着小席,菜肴精美,细点佳茗,院子里佛灯照耀一树春花。
楼云是如此劝说的。
季青辰心里再不踏实,现在也只能这样先看着了。
“再说了——”
楼云自酌了一盏山阳春,笑着看她,
“我看你家三郎也知道,不管计较妾室、外室的宋女多不多,他阿姐可是绝不会容得下这些的。”
因为屋里的妈妈们退了出去,他握住了她的手,满意看着她手腕上的早不见了陈文昌送给她的腕绳,换上了他聘礼里的墨玺玉珠琏子。
他柔声说着,道:
“至于我们成亲后,你只管放心。”
季青辰听楼云能说这样的话,心里自然欢喜,
于是她就斟酌着和他说起了去金阁寺的事情。
楼云听说那述律元也是打算去山西金阁寺,就有了些意动。
季青辰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一向他说清。
“中都里,金国国主有一位丽妃蒲察氏生了公主,两个月不到就夭折了。”
她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少见。
在前世里,她家里那样的穷山镇上,生了孩子的人家都被会镇里通知去卫生所里打疫苗。
她自己就听曾经见过,一个孩子生下来三岁前打的疫苗就是好几套。
而这个时代是没有这个医疗环境的。
就算是再有权势的人家,比如大宋的赵官家,金国的完颜国主,他们宫里的御医都保不住小孩子突然发病突然死亡。
金、宋两家的皇帝都年轻,都曾有妃嫔生下儿女,却都没有子嗣存活。
“国主派了人去金阁寺上香,为佛祖重塑金身。求保佑子嗣康健。听说一路上还要布施,向沿途的大寺观捐献僧衣、道服。这中间的生意就是述律家接了。”
季青辰觉得,跟着述律元去金阁寺,简直是太安全了。
‘这人我知道,和你们黄氏货栈生意很大。暗中也和大宋职方馆有过一些来往。”
楼云听到这里,心里就动了意。
他其实也想过,她要是从青州去山西,说不定在路上就会被怀疑和十八连环寨有勾结。
他要是一直陪着她去,倒是不怕。
但他毕竟身为淮东节度使,总掌淮东军机。
他到青州去招安最后一路山东义军已经是冒了风险。
再要送她去山西,实在是不方便了。
“听说那于氏也要同行?”
楼云站起来踱步,状似随意问着。
季青辰抿唇一笑,却知道他心里的盘算多了,她索性就直接说了。
“以前王世强和这述律元有过交情,他还和我说过,如果有意的话可以和述律元结亲。但人家现在有喜欢的人了。这回也是要把于氏接走。回金国成亲。”
楼云当然就是因为听到王世强曾经要拉述律和季家结亲的这个风声,才提起了于氏。
“述律在金国有没有正妻?”
这事季青辰也不清楚,楼云一看就知道她对这门亲事从没上过心,自然就先放了一半的心。
“难道这于氏和述律如此情深?”
反倒是季青辰诧异着和他说起。
这于氏嫁过去,想来也不过是个妾。
门户差得太远了。
述律可是契丹里的大姓,前朝大辽的皇亲人家。
连季青辰也不免觉得,与其嫁那样远去金国做妾,她还不如留在淮阴嫁人。
找个小户人家做正头夫妻。
所以楼云不免就要笑着疑问道:
“依三郎的性子,他就算是看上她,也绝没有动粗强来的道理。她就这样想嫁到北边?”
“听说是和寡母相处得不好。她撑起来的几家铺子,弟弟长大在铺子里做事,母亲叫她把收入全都让弟弟掌着。连铺面的地契都在弟弟手上。前些日子她要给自己办嫁妆了,母亲都不肯把钱拿出来。反倒动手打了她。”
“……”
楼云听得这样的家事,也是无言摇头,便也想起了这事隐约听说过,
“这事张学礼也和我说过,说是于氏找了关系打听,问这事好不好到衙门里打官司。这也过了些。虽然是儿子为母亲养老,但按大宋律家里的家产也是女儿有份的。更何况还是这于氏辛苦多年,撑起了家里的小生意。”
“她是失了先手。以为是一家人没有信不过的,就把钱铺子里的帐目、家里的余钱和地契都给了母亲和弟弟。如今就算是后悔了,想另开铺子都没有本钱。她难道还真能到公堂上和母亲 、弟弟争吵这些?”(未完待续)